一、初見龍泉
初見龍泉,是二零零八年的初秋。
龍泉寺就在希望山,這座位於美國紐約附近的奧克蘭城的希望山,還有山上的李 洪志,究竟是寧正神往了多久的歸宿,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聽知情的師兄弟們說,法輪大法佛學會二零零一年就買下了這座山的大部分,在 山上建立起自己的大本營——“龍泉寺”。
師父李洪志就住在這座寺裏,發洪吟和經文,還有,秘密的山中講法也是在這裏 講的!要想到山上“朝聖”,法輪功學員必須經過法輪大法佛學會嚴格篩選!這 是一個多麼神秘的地方啊!也許是因為關於對這裏聽說的太多,也許是因為對美 國希望山的龍泉寺有過很長時間的嚮往和期待,當寧正真的來到龍泉寺跟前,年 近六旬的他竟激動地哭了!像一個小孩子!
尋師幾多年
一朝親得見
得法往回修
圓滿隨師還
淚流滿面的寧正隨口背誦起《洪吟》裏的《緣歸聖果》。是啊,盼了許多年,終 於要一睹師父的光彩聖容了!
寧正是個正正經經的導演,寫的一手漂亮的字,人長得也如其字一樣的儀錶堂堂 ,歌唱的好,文章也好,作品更是沒得提——八九年他做副導演的故事片《月牙 兒》還在意大利第41屆沙萊諾國際電影節獲得銀獎。這樣一個渾身散發著藝術 氣息的人,就連夢裏都是藝術的清香……
悠揚的笛聲,一大片絢麗清逸的雲霞,染紅了遠處的天,仿佛一直紅著,望不到 盡頭。清澈的水裏倒映著天的美麗,水面上偶爾飛來幾只白色的水鳥,落在水邊 一片片綠綠的水草上,清風拂過,那水鳥隨著落腳的水草的波動微微起伏著,如 不遠處黛色的山,寂靜又安然。
水邊的草地上,一個衣著明豔的小童子,紮著兩個抓髻,五六歲的樣子,坐在石 頭上吹笛,旁邊一頭老牛回頭望著他,悠悠的甩著尾巴,目光羡慕而恭順……
寧正對這個詩一樣的夢境非常喜歡和熟悉,是不是做了幾次這個同樣的夢?不然 怎麼這樣的親切和熟悉呢?仿佛那就是自己的故鄉一樣!可是自己的老家明明是 黑龍江佳木斯!一個坐落在中國最北方的城市,哪里有江南水鄉一般的風景呢? 一想起這些,寧正就覺得好笑,可能是自己的藝術氣息太濃郁了吧,太藝術的人 在現實生活中總是會顯得有些神經的!寧正這樣自嘲的解說。
雖然自嘲,但他知道自己還是得益於自己這份藝術天賦的——四九年出生的寧正 ,年輕的時候身材修長,長相俊朗。他先是在佳木斯的一家工廠上班,後來被瀋 陽前進歌舞團招兵入伍。十年後,他轉業到遼寧電影製片廠工作。寧正是正兒八 經地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做過工,扛過槍,毫無一點戲言地是火紅年代培 養和教育出來的。那個年代的人,就因為簡單,所以會覺得幸福和快樂。寧正的 年輕時代,就是在這樣的簡單中度過的。原本,寧正以為日子會像流水一樣,在 藝術的理想情懷和創作的歲月靜好裏一直平穩的淌下去,清晰清澈……
可接下來的逆轉讓寧正想都想不到,九十年代末,當中國大地正在神使鬼差一樣 興起氣功的時候,自己會和一種叫做法輪功的氣功混在一起!這個曾經一直被他 標籤兒為“下九流”的行當,居然讓他那麼堅決又義無反顧地“走入江湖”!雖 然當初最早學練法輪功的目的只是為了治病,但是時間一久,竟也發現不了大部 分已經和初心背道而馳。
迄今為止,即便是扳著手指算,那也不過是十二三年的事情,但是,寧正怎麼想 ,都覺得是那麼遙遠,遠的似乎是不曾在自己身上發生過!仿佛,自己從來就不 是故事裏的人物。也仿佛,這只是個故事,只是個於己無關的故事,而且是可以 高高掛起的一段透明的歲月以及透明裏的陳年往事。怎麼能這樣輕視呢?為什麼 會這樣輕視呢?那可是曾經自己視為比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這麼多年了,寧正想要忘了那段故事,卻時常會更清晰地想起當初與妻子的爭辯 ,大概這就是上了歲數的緣故吧?
“你練功治病我不反對,可是你竟然到法輪功裏去追尋什麼社會道德?!你不覺 得自己的這個舉動有多幼稚、這個想法有多可笑嗎?你難道真的以為一個國家的 社會責任會讓一個民間的氣功團體去承擔?它承擔的了嗎?它憑什麼承擔?”
“憑什麼?你說呢?法輪功提出的真善忍還不夠嗎?李洪志師父說了,法輪功就 是要解決社會問題的!現在的人們不是一個個都掉到錢眼兒裏去了嗎?可法輪功 就在說真善忍!就是來解救他們的!”
“你的這種追求很危險!”
“我寧願做哥白尼!”
“哥白尼!你還有資格做哥白尼?!你以為你追求的是什麼?不就是上層次嗎? !還美其名曰追求真理。如果你真是因為追求真理掉入一個陷阱,那倒是還值得 !可現在你是被蒙蔽了,你掉進去,會沒有能力再爬出來。李洪志會毀了你一輩 子!”
“我寧可掉入深坑陷阱。放棄真善忍,難道讓我也去拜金?還是李洪志師父說得 好——人類社會就是個垃圾站!大糞坑!我一定要遠離污濁,保持乾淨!”
“垃圾站?大糞坑?為什麼你以前春風得意的時候沒這麼認為?以前你幹啥去了 ?”
寧正至今還記得自己當時愣了一下——是啊,我以前幹啥了呢?為什麼就沒覺出 來呢?因為以前他忙著採訪,忙著創作劇本,忙著拍攝故事片《月牙兒》,忙著 拍攝專題片《花叢中的蜜蜂》,大型專題藝術片《蒙古貞在前進》,忙著執導電 視劇,忙著拍攝科技片,忙著執導舞臺藝術片《送公糧》,忙著拍攝專題片《希 望》、《崛起》、《童趣》,忙著為迎接香港回歸編排三臺舞臺節目……全身心 投入到工作當中,哪有時間去感受什麼垃圾站?
“李洪志就是這麼教人向善的嗎?把一個好端端的藝術家教成垃圾心態嗎?”
“不許你侮辱我的師父!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你我都是明白人 ,用不著誰教育誰!希望你尊重我,不要干涉我和我的自由……”
一晃,寧正生命裏對法輪功的第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決絕,竟也過去了七八年的 光景。
生命本來從容,又何必用灰色來籠罩呢? 但他的生命的確被灰色籠罩過——1998年寧正因患強制性脊椎炎學練的法輪 功在1999年卻被中國政府作為邪教取締了,他不服,就自己偷偷在家裏練。 不僅如此,後來寧正還和其他同修們參與了‘護法’講真相的活動——之所以參 加,是因為李洪志在經文裏講,“護法”講真相是師父考驗學員們是否能“堅定 實修”的最好時機。所以,他不肯放棄被師父考驗的機會!最終因尋釁滋事被佳 木斯公安局關進看守所。被釋放後寧正有了很多顧慮,也很害怕,因此終日裏惶 惶不安。
那個時候,寧正常常想,什麼時候我才能去龍泉寺?我這輩子到底還有沒有這個 福份?這個緣分?請師父慈悲保佑我吧,讓我早日上層次,早日到自由的美國, 早日到龍泉寺!除了按照師父要求的發正念詛咒中共,他幾乎天天還做這樣的祈 禱!儘管這是他自己附帶的內容,但是他還是一天數次數遍的祈禱,沒有落下的 時候。
寧正仔仔細細端詳著心中的聖地,絲毫不肯錯過落下。看吧,在一片片高大蔥綠 樹木的映襯間,一塊石頭立在地上,上面清晰的刻著“龍泉寺”三個字,石頭並 不算高,在寧正看來甚至還覺得太矮,畢竟這是塊淨土和聖地嘛,怎麼也要區別 於塵世些,雖說不能高於“南天門”那樣的氣魄,但是堪比總是可以的吧?老寧 心裏嘀咕著,繼續端詳那塊石頭上的“龍泉寺”三個字,它們被漆成正紅色,非 常醒目,同時被漆成紅色的,還有字上面的一組數字——104。這大概是龍泉 寺的牌號或編碼吧,老寧想。沿著唯一的那條小路,直接就連著進山的大鐵柵欄 門,一旁有座很小的房子,那是門衛。這樣的簡單著實讓老寧有些意外——這比 “南天門”可差遠啦!不過,修煉人可不在乎這些,師父不是多次說過嗎,地球 和人類社會就是個宇宙的垃圾站,還講究什麼氣勢和舒服!
如今,真的站在希望山下的寧正,竟有些茫然,他分不清楚這是中國還是美國, 他明知道是在美國,但是怎麼就是覺得跟中國東北老家的山沒啥區別呢?他不知 道自己油然而生的這種熟悉和親切感,是因為與這裏的緣分呢?還是這裏的山景 像極了小時候自己老家佳木斯的山……一時間的恍惚,也連帶著分不清東南西北 ,分不清身邊的同修們在小聲說些什麼。可無論是在哪里,寧正都喜歡這樣的幽 靜——滿眼都是深淺不一、高低不同的綠茵茵,綠油油的樹木;遠處的山,還有 近處的橋,延伸的小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啊,空氣真清涼、真新鮮!這裏 所以親切,這裏所以熟悉,這裏所以清涼,都是因為有師父在這兒啊!
“真不愧是聖地啊!”
寧正感歎著。
前些年,被中國經濟大潮衝擊的無處可逃的寧正差點兒被淹沒窒息在商海中,他 受不了原來歌舞團的同事名聲鵲起,他受不了個體戶商人們大發橫財,他更受不 了當官的趾高氣揚,坐豪車,吃豪宴,他受不了這種種的不平等,他越來越覺得 還不如改革開放前大家一齊過苦日子,社會主義不應該像舊社會一樣有富貴貧窮 。他慶倖自己逃了出來,逃到了法輪功這樣一個真善忍的圈子裏,在這裏,不用 交費,除了師父,大家一律平等!沒有領導,自己學了功,還可以引渡他人學佛 法,幫助別人,他認為自己重又回到過去快樂簡單的歲月,從此處於一個平等的 大家庭裏。本來那是一個遙遙似夢一樣飄渺的平等道德又回到了身邊!他倍感欣 喜!也倍加珍惜!
師父呢?他一定在山上打坐!他了悟了宇宙真理,能預知人類未來,整個宇宙不 管分多少層,他才是主佛,他都能管!有無數個金光四射的法身,時刻保護著弟 子們,無論是在哪里,地球上還是月球上都一樣!多麼偉大的師父,要不師父說 他出山就是為了救世度人呢,不愧為轉輪聖王啊……
對於李洪志在法會上說過的這些定義自己的話,寧正曾經偶有懷疑,但是大家都 信啊,他不喜歡被人們排除在外!更喜歡那種萬眾一心的氣氛和熱烈!再者說, 被佛保護有什麼不好?這個世界亂亂糟糟的,有佛保護著多好啊……這時的寧正 ,感覺自己像身處天堂一般得幸福,他的思緒虔誠而興奮的四處飛揚,他感覺在 自己的身體裏,有一種東西在橫衝直撞,雖無法看見它,但它卻能透過他的身體 ,亢奮地驚喜和雀躍著……
“這難道是自己修煉出來的高級生命體?那個叫法身或者元嬰的東西?這是自己 從來都不敢想的!不會吧?如果不是,為啥自己連胳膊腿兒的都能覺出歡喜呢? 這四肢就差哈哈地大笑出聲了!記得師父在講法時講過,元神跑到肚子上去,人 就會感覺到是用肚子在思考,元神跑到腳後跟上去,就會感覺腳後跟兒在思考問 題。可是我現在的這種異樣的感覺不是思考啥,而是歡天喜地得高興,那——這 到底是不是元嬰?是不是那個高級生命體?身體裏真能修出元神,那可就是上層 次啦。不管它,不管也罷,管它是個啥玩意兒,高興就行了唄。哎呀,活了快六 十年了,第一次體驗到真正的高興是個什麼滋味,看來以前都白活啦。”
寧正抬頭望望藍藍的天,大片大片的白雲像棉花團一樣柔軟飄逸著,定睛仔細看 ,還能發現它們在慢慢地浮動著,形狀一時一變,多麼自由而簡單的生命啊!
路上,他為自己要逃離中國而惴惴不安,現在卻為脫離恐懼而慶倖!也為自已安 全來到龍泉寺而榮耀和驕傲!他第一次感覺到了神的“天門”為他打開了!這也 證實了平時師父反復說過最多的那句話——修煉人走的是神的道!大法弟子走的 是神指的道!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會獲得美國的“政治庇護”,成為政治難民, 那將是一個全新的身份!離成為真正的美國人不遠了!要知道,美國人在法輪功 弟子們的心目中,那可是如天人一般的存在!他們出身高貴,信仰自由!
獲得政治庇護,成為真正的美國人,所有的同修來到美國,都將會走這樣一條同 樣的道路!
黑夜已經過去,黎明還會遠嗎?不會!不會!黎明馬上就到來了!寧正期待又欣 喜。
二﹑想主佛
龍泉寺四周環山,依山而建,所處位置不高.步行上山有臺階,山腳下中間是湖 ,有一口學員自己打的井,寺內設有“小賣店”和咖啡廳,全寺只有一個可以出 入的大門,面臨公路。以中央道路為界,左邊主要是大殿、禪房,右邊是飛天藝 術學院、飛天大學的場地。
龍泉寺雖規模不大,卻也是五臟俱全——大殿、寶塔、教學樓、鐘鼓樓、公寓、 廣場、訪客中心、禪房、小劇院、露天劇場所……
“好一處清雅的所在,別說是可以終日住在裏頭,就是打遠處看上幾眼,都是幾 輩子修來的福氣。”寧正在心裏讚歎著說。
俗聖一念間
進退兩重天
欲入林中寺
一步上雲煙
寧正打量著這莊嚴的龍泉寺,有感而發地背誦起師傅的那首名為《一念》的詩來 。
這是法輪功自己的地盤兒,到處都是同修,都是修煉人,彼此很熟悉卻又不認識 。在寧正眼裏,這裏沒有邪惡勢力,沒有排斥,沒有歧視,沒有打壓,沒有恐懼 ,這裏是一個平等,自由,溫暖,親如一家和上層次的世界!
這是寧正住在龍泉寺的第一夜!因為來到時天色已晚的緣故,也沒有完整仔細地 看看心中的聖地,明天一定好好轉一轉!本來就睡眠不好的他東想西想,輾轉反 側,雖很疲勞,卻興奮得無法入睡。
“一定是師父慈悲,一直在暗中幫助我,我才會脫離受難,我對法輪功對師父這 麼虔誠,他怎麼會拋下他的弟子不管呢?”
寧正既感恩,又知足。他覺得只有自己更加虔誠才對得起師父又一次的法力相救 !
雖然至今還有些疼,他還總是認為他的強制性脊椎炎是被師父救的,是因習練“ 法輪功”好的,所以他再也不去醫院檢查了,這是第一次被師父救!還有就是在 二零零三年的時候,他為了證實自己‘走向圓滿’的決心,就頂著壓力,去黑龍 江老家講真相,去“救度世人”、“挽救眾生”,結果被當地派出所抓了,但沒 多久就被放了,他覺得這是第二次被師父救!可性格執拗自認為一身正氣的寧正 ,回到家後,越想越窩火、越想越委屈——真相還沒有來得及講出去,自己卻被 抓被審問,那些人還真是個魔啊,怪不得師父說他們是紅魔呢。忍了吧,不忍也 沒有辦法。可師父說,紅魔害人會招致天災人禍的!萬一哪天災難來了,我這條 小命還能不能保?雖說忍了,但他整天擔驚受怕,害怕自己哪天又被抓被關,更 怕不知哪天中國會發生天塌地陷要了小命!尤其是在5.12汶川大地震後,他 更加惶惶不安,看著新聞聯播裏地震的畫面和死亡人數,他感覺末世真的是來了 !
怪不得師父說——神與人等待的、擔心的,都來了。前腳剛說完,後腳就來了!
已經辦理了病退的寧正,每天讀李洪志的經文和盤腿打坐是他的必修課。這一天 當他讀到師父最新的經文時,心裏又一次澎湃起來!
經文說,“正法必成,大法弟子必圓滿。天要變,誰能擋的住!宇宙正法,乾坤 再造,盡在收尾。”
“有主佛在的地方才是安全的!我要去找師父!”
決心已定的寧正,終於在2008年辦理了護照,以旅遊簽證方式到了美國,他 是奔著 “法輪功”組織的“第二屆全世界華人聲樂大賽”來的,畢竟,寧正喜歡藝術! 追求藝術!過去就是因為歌唱的好,才被原瀋陽軍區前進歌劇團應招入伍,成為 獨唱演員的,但是後來的轉業中斷了他歌唱天賦的繼續發揮,更中斷了他對歌唱 藝術的追求!他始終對沒有達到藝術巔峰而心存遺憾和不甘!現在,法輪功裏竟 有這樣一個機會。真是天賜機緣啊!以自己的功力功底,在大賽上一展頭角拿個 獎項那絕對是沒有問題的,小菜一碟!
不要想這想那了,明天還會有很多事要辦哪,趕緊睡吧,不然天都亮了!
過去,每當寧正深陷恐懼頻頻掙扎時,他對這裏的神往和思念就更加濃烈和心切 !更加憧憬希望山龍泉寺的美好生活。
寧正悄悄命令著自己,雜亂的思緒漸漸退去……
“當——當——”一陣深沉而悠遠的鐘聲,從遠處傳來。一座寺院呈現在眼前— —鋪滿琉璃瓦的寺頂,杏黃色的院牆,蒼綠色的參天古木,還有氣勢宏偉的大雄 寶殿……
大殿內,兩根紅漆柱上各盤繞著一條金鱗金甲、怒目圓睜的飛龍,它們張牙舞爪 仿佛隨時都會淩空而起著騰空飛去。香案上香煙嫋嫋,殿內煙霧繚繞。師傅雙盤 坐在蓮花臺上,穿著一身淺灰色的板板整整的西裝,打著一條明黃色的領帶,正 在和弟子們互動著講法,講救人度人。
“現在的人們,雖然臨近末世劫難卻不自知,所以就需要你們來救世救人,但是 對於真相,並不是所有人都信的,你們只需度和宇宙大法有緣之人。怎樣一眼就 識別出這些有緣人?他們屬於什麼樣的類型?也就是我們救怎樣人?度怎樣的人 呢?你們仔細聽好了。
一類是弱的;俗話說,身弱心也弱,凡是身體弱的,心志必定也是弱的。他們嚴 重缺乏自信,依賴性強;這樣的人就容易被度,也就是容易被複讀,他們的價值 就像複讀機一樣,但是複讀既不是修煉,也不是圓滿。”
“主佛,弟子們救人不是為了讓他們得到圓滿嗎?”
“佛性是天然的圓滿,這種弱的人易被控制,也就是他們的財色名食睡等低級快 樂容易被剝奪,一旦被剝奪掉這些,這個世界對他們來說是虛的,沒有親情友情 ,毫無快樂可言。他們活在我們給予的世界裏,哪怕是畫個大餅,他們都會接受 ,因為已沒有了分辨能力。他們只有亢奮,以為亢奮就是快樂。
另一類是自私的;它們有自私自戀的傾向,自以為是,與周圍環境容易產生程度 不一的衝突,性格特別固執,也特別敏感。
還有一類是不適應現代社會、處於低谷階段的人,或者官場失意,生意失敗,或 者感情受挫,對生活沒有希望,覺得每天都是煎熬。他們焦慮抑鬱,思維障礙、 情感失調,失眠狂躁,行為脫離現實。他們往往對人冷淡,與人疏遠,對外界事 物不感興趣,對家人不知關心照顧,生活懶散,性格敏感多疑,等等。部分人情 緒極為不穩定,比如突然的興奮、衝動……”
“主佛真是高論高見哪!”
“聽‘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弟子們讚歎著,繼續問道:
“主佛,末世劫難什麼時候來啊?現在人們不是都生活的好好的嗎?”
“神佛留給人類的時間不多了!你們看著吧,地球就要炸了!如果地球不爆炸, 我還有你們,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這是修煉人的價值所在。就是因為我們在, 地球才會炸,地球已經有過八十一次爆炸了,這是劫數。”
“主佛,您是得道了呀!啥都知道!”
“那當然,得道後琴棋書畫,吟詩作賦,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啊。”
“你們知道度人的技巧了吧?”
“知道是知道了,可,他們如果惜命,不肯賣命聽話,該怎麼辦?”一弟子求教 問道。
“給他們一個前景——只要被度了,就可以得到全方位的保護,脫離閻王管轄, 萬事太平,無論做任何事都不會有危險!”
“主佛,是否應告訴被我們救度的人——他們的小命是佛的,關鍵時候,修煉、 護法、護神佛是需要來拼命的?!”
“對,因為真善忍面對的是邪惡!邪惡勢力會妄圖滅了我們!所以得拿命去拼! ”
“可我們是代表宇宙最高最大的力量!他們滅不了的,我們是真善忍啊。”
弟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
“你們記住,大法弟子如果因為護法死了,不會轉生,因為你們已經不歸三界管 了,地獄也懲罰不了你們。你們只歸大法管。所以,不管我的弟子們是咋死的, 有一個算一個,都說是被迫害死的!這樣,你們就不會受地獄的懲罰。”
“那——病死的呢?”
“也說是護法死的!”師傅斬釘截鐵地回答說。
“出車禍,出意外的呢?”
“愚鈍!統統說是!”蓮花臺上的師傅有些恨鐵不成鋼。
“是,主佛,可——我們到底是不是人啊?我是說,咱不是上層次求圓滿嗎?咱 還是不是人呢?”
“是不是常人!我們是拯救全宇宙的聖人!”
“對,聖人!主佛說我們是拯救全宇宙的聖人!”
弟子們得了法寶一樣的歡呼起來……
寧正的心隨著歡呼激動起來,突然,他聽見旁邊的人竊竊私語議論說:
“師父是主佛,怎麼頭上沒有七彩的光環呢?”
“瞎說,佛的光環應該是金色的。”
“對啊,佛祖,耶穌他們頭頂背後都有光環啊。怎麼師父是主佛反倒沒有啊?”
“師父怎麼穿著西裝呢?主佛,應該穿著袈裟才對!”
“是啊,是啊,而且頭髮和佛祖的也不一樣!你仔細看看,師父的眼睛怎麼一個 大一個小,看起來也不像是佛祖那樣慈眉善目的。一笑還有皺紋,佛應該有三十 二相好才對,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師父不是主佛嗎?”
“究竟是不是?”
寧正心裏一驚!一下子就嚇醒了!怎麼做了一個這樣的夢?!難道是我在質疑師 父是主佛的身份嗎?還是師父在用夢境考驗我?該死!無論怎樣,做這樣的夢對 師父太不尊敬了!在龍泉寺,竟然還懷疑師父是不是主佛?我的業力太重了,太 重了!師父,請你原諒我,是我的修煉不夠!寧正在懺悔之後,在心裏狂誦師父 的經:
“我的法是宇宙最高的法!宇宙再大,也沒有我大!
我的無數個法身會保佑你們,多少人我都能管!全人類我都能管!
無論你們身在何處,都不會有任何危險,因為我已在地獄裏把弟子們的名字消除 了……
我在另外空間是卷卷的頭髮,穿著金色的袈裟,坐在蓮花座上,全身發著金燦燦 的光。還有很多條龍在我頭上轉,有時從我的鼻子出來,又鑽到我的耳朵裏,有 時從嘴裏出來又鑽到鼻子裏……”
寧正帶著贖罪心情發瘋一樣的背誦著李洪志的經文,一段又一段,一遍又一遍… …之後,他的心情稍稍平穩了一點。但仍舊對自己說:
記住:今生一定要跟隨師父,一定要在這裏成就!我發誓,一定在這裏成就!
三﹑見主佛
經過幾天緊張而有序的比賽,帶著決心和自信,寧正在聲樂大賽上發揮得非常好 ,獲得了民族唱法第一名,因為美聲唱法第一名是金獎,所以他得的是銀獎。
怎麼這輩子跟銀獎幹上了?就不能拿個金獎?為什麼美聲唱法第一名是金獎?民 族唱法第一名就屈居銀獎?這崇洋媚外是不是有些太上臺面了?寧正心裏多少有 些不快。但以這樣的成績,在“神韻藝術團”最次也得擔任個獨唱,這個是絕對 沒問題的!師父不是都親自給自己禦賜了“寧正”的藝名嗎?這真是想都沒有想 到的榮耀啊!我是不是迎來了人生的第二個春天呢?過去看過的一部小說就叫《 莫老二的第二個春天》,現在是不是我寧老大的第二個春天呢?人生啊,起起伏 伏,誰知道天旱時哪塊雲彩會下雨呢?管它呢,反正受人重視和敬仰的感覺總是 爽爽的!他覺得激動!榮耀!
這都是神賜予的嗎?寧正在心裏一遍遍問著自己,當然是!當然是!他一遍遍肯 定地回答著自己!
藝術是棲息人類心靈的枝杈。寧正很喜歡這裏,也喜歡自己的工作。只是龍泉寺 裏的生活條件比較艱苦,封閉式的管理,其實是一種半宗教、半清教徒式的生活 ——
八個人住一個宿舍,不允許學員與外界接觸,甚至與家人的聯繫也被嚴格限制; 不允許學員隨意上網;不允許學員有隱私;不允許學員到其他寢室串門、走動; 不允許學員隨意出入山莊。每隔幾周會組織學員統一到龍泉寺山下的超市購物, 時間在一兩個小時,期間也不允許單獨活動。
大家每天都很精進的練功,打坐,發正念,工作。吃住都不用花錢,但是沒有工 資,演出都是義工行為。這是一種標準的共產主義,但是為啥還詛咒‘共產主義 ’是邪靈呢?想起這,寧正就覺得好笑,但是又不敢說。
進入“飛天藝術學校”或“神韻藝術團”的大陸學員中,得到政治避難身份是他 們最大的心願。“法輪功”組織有自己的律師,學員身份就由這些律師負責辦理 。雖然大家都是義工,但是寧正更自謂在裏面是個專業人才。最起碼辦身份得優 先一點兒吧,因為需要身份跟隨著神韻藝術團去世界各地巡演呢。不然,也只能 在美國境內巡演。
龍泉寺裏的一切都讓寧正感受著善良和美,就連時光仿佛都是在修煉絕塵。美妙 的琴聲從那側的禪房中散漫出來,一直蕩漾著,蕩漾著……在湖面,在草地上, 一直飄進遠處樹林的綠盛與茂密裏,寧正靜靜地聽著,看著,眯起來眼睛……天 堂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李洪志大多是住在寺外的家裏,偶爾也會住在中心區那座編號為T3的大殿裏。
那一天,正在藝術團排練,寧正終於近距離見到了在他心中神佛一樣存在的師父 !他的心狂跳著,打量著眼前的“創世主”——個子一米七四五的樣子,身材明 顯發福,大肚翩翩,看起來就像一個大老闆,微微笑著,很親和的與人打著招呼 ,沒有以前圖片裏或視頻裏見到的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就這麼平常嗎?驀然, 寧正心裏方才的激動了無蹤影,竟有一絲失望浮出來。他想起在“神韻藝術團” 世界範圍內巡演的宣傳海報中,師父的身份簡介—— “D.F.先生,神韻藝術團創始人,自2006年神韻藝術團成立以來的藝術 與創作總監、服裝總設計師及中國古典舞導師。為神韻歷年製作的原創節目創作 了大量的管弦樂和聲樂作品。掌握了失傳的真正美聲唱法,還是紐約飛天大學的 傑出音樂與舞蹈教授。”——這段簡介他都熟悉地背下來了!可為啥海報竟一點 兒都不提宇宙主佛呢?這就是魂牽夢繞的主佛嗎?
“億萬年的安排,現在是最後的時刻。歷史走到了今天,不容易,風風雨雨。從 古至今,眾神都在看著這件事情,都在關注著這件事情,尤其到了最後這一步。 ”
耳邊回蕩著的“最後時刻”的神聖經文,就是從眼前這個人的嘴裏講出來的?寧 正打量著眼前這個人,卻感覺怎麼也對不上號!更生不出些許的相信!哪怕是一 丁點兒的“信”都沒有!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師父慈悲,我自己業力太重了 ,遮擋了神的光明,主佛就在眼前竟然覺不出輝煌?寧正啊寧正,活該你遭罪! 我看你磨難受的還不夠?他在心裏一邊默默地懺悔,一邊又狠狠地罵著自己。
“今天排練的節目是《升起的蓮》。劇情是這樣的,一個女法輪功學員被中共員 警“迫害至死”,然後升天了,到了佛的世界,跪在佛的面前,聽佛講話……好 ,準備好了嗎?音樂,起——!”
李美歌是李洪志的女兒,她演那個法輪功學員,劉偉是一個普通的演員,他飾演 “佛”。隨著劇情的推進,到後來李美歌給劉偉下跪,這個情節起了爭議。
“師父的女兒怎麼能給學員下跪呢?”
“是啊,不合情理,師父還說過美歌是他師父呢。不能這樣啊。”
“這只是演戲,跪一跪算什麼?演三級片也不要緊呀,只要是為了“證實大法” 。”臺灣佛學會洪吉宏說,
“讓美歌對佛學會的人下跪,不就相當於變相地師父對佛學會下跪嗎?這個節目 有問題。”
“節目能有什麼問題?這就是神韻‘講真相救眾生’!”
“要不就換個其他演員吧。”
看著大家的七嘴八舌。李洪志開始拍板兒了,他說:
“節目很好,情節和演員都不換!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不是造謠說美歌反對神韻嗎 ?我就是讓大家看看,美歌始終和我站在一起,她就是這樣支持神韻的!”他環 視了一下大家,接著說:
“不僅如此,把原來派向歐洲的紐約藝術團改派向亞太地區在臺灣演出,臺灣一 直是我們的大本營,這次改變的神韻演程,初步定期為20天。”
從那次對節目的爭議起,寧正才漸漸知道,原來法輪功裏還存在“四大家族”— —李洪志家族,葉浩家族,陳汝棠家族和郭秀家族。且他們之間的矛盾一直暗流 湧動,從沒消停過。
原來哪里都有利益集團!這個節目的爭議,實際上是掌管佛學會的葉浩和李氏家 族之間的較量!
寧正突然感覺到了淡淡的憂傷和失望!曾經無比嚮往的以中國傳統著稱的神韻藝 術原來只是宣傳法輪功!這個內容太單一了!誰能接受?寧正再也不敢想像他追 求的東西是蓮花一樣的潔白,純淨,並且生長在一片不受世間污染的淨土之上。
即使這樣想,寧正還是找到一個機會上前向李洪志請教聲樂。
“……民族唱法,音色較真實、明亮、靠前。講究聲情並茂,要求氣息深,多用 局部共鳴,高音多用真聲。有時由於風格的需求,大多利用胸式呼吸。”
“要求氣沉丹田,要有意識運用深呼吸,呼和吸的控制上還是有相同之處的。”
……
李洪志對於聲樂的見解和指導平平常常,都是常規性的。寧正期待著他能說出一 些振聾發聵、醍醐灌頂的話!因為聲樂藝術也是一條修煉的路徑啊,以師父的法 力和才能,他對聲樂應該有更深更高的見解、修煉和提攜指導!李洪志並沒有察 覺或在意寧正的不敬和遲疑,仍在那裏說著:
“吸氣一大片,呼氣一條線。喉嚨一律開大。”
“一律開大?打開的大小和喉位的高低,應該看作品的風格定,是無法千篇一律 的。”
寧正很確定自己的專業程度,覺得這個指導很招笑。看來,不得不承認坊間的傳 聞了,師父他在聲樂方面可不是全能全通的主佛了,畢竟他曾經只是個小號手!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觀世音菩薩請您原諒弟子,我不應該這麼看師父的,雖 說他對聲樂的認識和見解平平常常,但是宇宙主佛就是宇宙主佛,不應該用常人 心來衡量的。
“師父說的話,你只要相信,就會出現奇跡!你就能做到!你要是不信就怎麼也 做不到。”
李洪志看了老寧一眼,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屑裏的不敬,接著說:
“但是‘信’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要怎樣的程度才算是到位呢?就是徹底的 、全部的、不需要分辯的,就是明知是假的,也要以真的去聽去做,不分對錯的 去做,就到位了!”
啥?不需要分辯?就是不分青紅皂白?假的也要當成真的?寧正被自己親耳聽到 的“真言”震驚了!那麼我歷經千辛萬苦拋家舍業背離故土追求的真善忍不會也 是我以假當真了吧?想到這兒,寧正的頭“嗡”的一聲。
“來,現在給你們展示一下!”
“這種東西你只要相信,你就能做到,你要是不信就怎麼也做不到。”李洪志再 一次強調著。
“來,你,過來。”李洪志指著一名來自臺灣、個頭較別人矮的女學員到他面前 。
“坐穩,好,抬起一條腿。大家看好了,一會兒我就讓她的這條腿變長,個子瞬 間長高!”
隨後,便搖晃著身體,雙手上下揮舞著,很費勁的樣子
開始發功。
大家都屏住呼吸緊張又仔細地觀看著。寧正也在看著,
但眼前的一幕忽然讓他恍惚,小時候見過的跳大神不也是這樣舞舞喳喳的嗎?對 ,就是這個樣子的!後來,自己還專門研究過,原來東北的跳大神和東北的原始 宗教——薩滿教有關,二人轉這種民間的自娛自樂的形式大概也和跳大神的有一 定的關聯和淵源。
但見李洪志雙手抓住那個女孩子的腳踝,向前用力拉拽,
然後捋一捋。再拽再捋。反復幾次後,有些發喘的李洪志甩了甩手,深深呼出一 口氣。說:
“好,站起來,儘量往直了站。”
李洪志用欣賞戰利品一樣的眼光看著剛站起來的女學員,對其他學員說:
“你們快看她是不是腿變長了。”
“真的,我個兒真變高了,師父太神了!”那個女孩子跳著腳說。
“師父太神了!”
“太神了!主佛就是主佛!”
在場的人都說著,讚不絕口。
寧正一怔,有些懵。但還是隨著大家熱烈地鼓起掌來。
李洪志滿意地笑了。
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紅樓夢》裏老道的詩句此時適時的跳 進寧正的腦子裏,但,沒能明白。
“我不該瞎想的。就該毫無懷疑地相信!”寧正心底裏暗自做著自我懺悔和糾正 。
“將來飛天藝術學校要開遍世界各地,你們都去各個地方當老師去。”臨走,李 洪志微微笑著說了一句就離開了。
四﹑他病了
夜幕降臨,遠處的山巍峨聳立,近處的寺裏燈火通明,這一刻,寧正的心裏仿佛 凝固了神的溫暖。除了在跟著神韻藝術團在美國參加了幾場巡演,兼職巡夜的他 ,禁不住東想西想……
咦,咋每回巡夜走到這座廟旁邊的時候,總是覺得影影綽綽有些陰森?這不是法 輪殿嗎?咋總覺得不得勁兒?這股陰森勁兒憋在心裏又不敢說,那天跟老鄉說起 這事兒的時候,咋看他欲言又止的?他在這龍泉寺待得時間長。算了,不想了, 也可能是我自己想多啦。我也是,陰森就繞著走唄,幹啥還非得往那溜達?又沒 人看著,真是!
……
一段時間過去了,寧正還是不能去世界巡演,因為他的難民身份沒有辦下來,這 讓他很傷腦筋! 拉米是專門給來投奔李洪志的法輪功學員們辦理政治避難、綠卡身份的的女律師 。他去問拉米,身份就這麼難辦?可拉米告訴他,一個名叫古韻的學員,身份辦 下來了。
古韻?就是那個不信法輪功的?奇怪。這個古韻,曾是北京舞蹈學院的學生,名 字是李洪志後起的。他不信“法輪功”,是經家裏親戚介紹來到“龍泉寺”的。 他年輕,還具有一定的古典舞功底,李洪志器重他,就讓他負責訓練“飛天藝術 學校”男生,大家對他也是眾星捧月一般。“古韻”提出很多物質要求,這可是 那些虔誠的弟子們萬萬不敢的,李洪志卻都一一滿足了他——為他配置了電腦、 汽車,房子,而且還有工資,並高於其他教師。“古韻”的身份辦理也很簡單, 跟李洪志握了個手,拍張照片作為證明,就辦了下來。
師父為啥會縱容這個不相信大法的人存在呢?而且他的身份首先辦下來了?
為啥不讓我和師父拍個照片呢?難道是有選擇性的解決?!
只要是排練演出,寧正就會全身心的投入,因為他太喜歡和熱愛這個行當了。關 於藝術,創作,音樂,文字他都喜歡!只是,他的演出機會越來越少了!看起來 倒不是僅僅因為沒有身份的問題,就是在紐約,也有幾次把寧正的名字取消了。 寧正感到了危機!存在感將要消失嗎?剛得獎的時候,他還雄心勃勃地想當神韻 的導演,甚至歌舞團的副團長呢,他覺得,自己曾經做過導演,當過中層領導, 有這個資格。 三十多年的專業工作了,導演又算個啥呢?自己比神韻藝術團的那個團長郭秀不 強多了嘛,但是,背景不如人家啊!聽說這個郭秀的背景強大到就連師父也得讓 她三分,師父也挺可憐,天底下哪有師父怵徒弟的?想到這兒,寧正自嘲的笑笑 ——哪里都有權貴啊,權貴權貴,有權就貴,沒權就賤!他們是這個圈子的掌管 者,嘴上說大家夥一律平等,可平等又在哪里?他們只不過是在喊著平等組建起 來的圈子裏的又一波新階級罷了。
天兒一天比一天冷了。抬頭望一望樹枝,還有幾片葉子在清冷的晨風中瑟瑟地發 抖,堅持著嚮往已久的春夢。昨天的葉子不是還有一些嗎?怎麼在一夜之間就落 光了?與我相隔萬裏之遙的瀋陽應該供暖了,那是一個寒冷又溫暖的城市,因為 那裏有家,有親情……老伴在幹啥呢?她是不是一直在怨恨我?怨恨我的不辭而 別?
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這四句是不是一首詩裏的?是,又好像不是?管它呢,現在才知道,好好說話, 尤其是對家人好好說話,是人間最善意的守望……
禮拜天了。大家集體下山去超市購物。有幾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是“飛天藝術 學校”的比較小的學員。聽說,每班十幾名學生,年齡從十一二歲至二十二三歲 ,也不分年級,按去的年份分班。各班課程獨立,沒有學制。有專業課和文化課 ,主要有英語、中文、數學,也有化學、物理等。“法輪功”沒有列入專門課程 ,但會安排固定時間讓學員發正念、練功打坐、讀“法輪功”的書。學習期間, 學校會發幾套練功服,除個人生活費外,並無其他費用。
“這一點還算規矩。”老寧心裏評價著。
舞蹈班裏的小學員,大多是從臺灣過去的孩子,他們家裏條件好,父母捐助龍泉 寺的多,是被家長哄到山上學習舞蹈的。十一、二歲的孩子自行購物的樣子自立 又孤獨,樣子很叫人心疼。其中有一個,不購物,獨自蹲在路旁,低著頭。
“孩子,你這是怎麼啦?”寧正走過去問:
“不舒服嗎?”
那孩子看了他一眼,說:
“沒有不舒服,只是——我剛剛看見一個人,從背面看,像我媽媽!”
孩子的聲音小的幾乎聽不清,還“啪嗒啪嗒”掉下眼淚兒。
“你這是想家了啊。”寧正對孩子笑著,心裏竟也是酸的。
“嗯,想媽媽,也想爸爸!”
孩子說著逃也似得快走了,仿佛不願被人看穿及與人提及自己的心事。
“唉,封閉管理也太嚴格了,都不讓父母來探視啊。”寧正對和自己一起購物的 老鄉老李說。
“其實哪有那些個嚴格!呆長了你就知道了,不就是個小劇團兒嗎?就和咱東北 的二人轉小劇團、小劇場一樣兒的。只是藏著些貓膩兒罷了。”
“貓膩兒?”
“可不嘛,不讓父母來探視就是為龍泉寺能享受美國法律規定的“宗教場所免稅 待遇”才特別這麼規定的,還對外聲稱這些孩子是“法輪功孤兒”,“孤兒”哪 來的父母?”
“啊?!”寧正心裏湧出無限的驚駭:
“這兒是宗教場所?”
“可不麼,在紐約州註冊的是‘龍泉寺佛學公司’。”
過了一會,老李歎口氣說:
“這孩子們不讓見父母,是挺可憐的,可咱不能用常人的層次來看。這些孩子在 用他們對神的虔誠來做貢獻,將來會前途無量。”
“他們的將來,十多年後的龍泉寺也建好了,無論姑娘小子,在組織內戀愛,成 家。”寧正像是接著老李的話,像是說給他聽,其實是來安慰自己。
“戀啥愛?成啥家?‘戀愛會放縱男女之情,造惡業,應當避免。’師父的話你 忘啦?”老李一腔的憤怒,怒目圓睜。
“師父不是說——‘大法弟子儘量不要與常人或新學員結婚’就行嗎?”寧正被 老李吼的一頭霧水,不知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要修煉上層次,就不能動這種常人之情了,‘佛、菩薩、羅漢、神他不在這個 情中’,‘那個佛呀、神呀是沒有常人的情的’。”
“這些經文你背的這麼熟那!修得相當不錯啦!”寧正讚歎老李說。
“嗨,有時候想想,修煉為的是啥呀?不就是能過一種無憂無慮,簡單又有信仰 的生活嗎。啥圓滿啊,上層次啊,救人啊,好像是整大扯啦。”老李並不理他, 自顧自的說。
“是啊,其實這樣也挺好。”寧正順口說著,語氣中難掩心中的失落和困惑。其 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是指哪樣?
兩個東北老鄉都不再說話,似乎沒什麼可說的。寧正感覺好像是失落了什麼,究 竟失落的是啥,他也說不清楚……
時間一長,寧正才知道,在美國,有很多大陸來的宗教人士或其他滯留人員也會 以“法輪功”學員的身份辦理“政治避難”,他們通常會參加“法輪功”的遊行 ,拍一些照片,然後用這些照片冒充“法輪功”人員辦理“政治避難”,“法輪 功”人員只能乾瞪眼,不會管,也沒法管,更不會去舉報。
一天,奧克蘭衛生部門來突擊檢查,龍泉寺的上上下下顯得都很緊張。寧正就不 明白,咋就那麼緊張?有啥好緊張的?除非你不是光明正大的!有貓膩兒!
這幾天,寧正明顯感覺不舒服。可千萬不能病啊!生病就是練功不精進,和不是 真正修煉人的標籤兒一樣,讓人害怕到望而生畏——因為生病會被同修鄙夷、嘲 笑、排斥、遠離和瞧不起。不行,得挺著!這是師父考驗我哪。他閉著眼睛躺在 床上,聽老李和同屋的另一個同修在小聲聊天。
“‘為什麼你們會遇到這些問題?因為這些都是由你們自己的因果輪回造成的考 驗而已。我們已經清除了很大一部分了,留下了很小的一部分作為你們在提升自 己的心性的每個階段上都會遇到的障礙困難,以此來讓你們拋棄自身繁多的雜念 ,堅定接受考驗。’看看,看看,這段經文講的多好!
真是師父越講法,越推進,弟子們的考驗就越大,哪里都有!知道曹鳳旋嗎?”
“咋會不知道哇?她是加州飛天藝術學校校長啊,咋啦?”
“她在美國三藩市市唐人街抗拒警方執法被抓過。”
“被抓過?這不是美國嗎?美國不是支持咱法輪功的嗎?”
“支持歸支持,可畢竟是人家國家,不是自己家。你以為到了美國,到了師父身 邊就萬事大吉啦,考驗還有的嘞。”
“為啥抓她?也是因為講真相?”
“不是,她是在一處建築物前的柵欄上掛宣傳橫幅, 讓業主投訴啦。她以自己沒有違法拒絕在傳票上簽字才讓人給抓的。”
“這和出去講真相同樣需要勇氣!”
“她的護法勇氣還真是可嘉啊。”
“人家是真正的修煉人,走在神的路上的!”
“對啊,不是一般人,要不為啥是加州飛天藝術學校校長呢!真的能夠‘放下生 死,獲得圓滿’。”
“咱們和人家這些大人物比,簡直不敢相信這輩子會圓滿。”
“話可不能這麼說,義工貢獻也不小啊,你知道咱們這老多的義工為修建龍泉寺 節省多大的開支?起先,一個設計“法輪殿”螺旋梯的臺灣的木工,姓張,在幹 活的時候被切斷三根手指頭,那血流的,老多老多啦,山上的人不給送醫院,我 當時就說,這得送醫院那。後來送到一個小診所裏,山上辦公室李英的先生,就 那個姓董的小子,不但不加以幫助,還生氣的說,發生這個事情有沒有向內找? 三根手指頭都斷了還說這個呢。還向內找呢?能把手指頭找回來?我就說,這個 時候了就別說這個啦。“真善忍”哪去啦?你猜他說啥?”
“說啥?”
“現在就是‘忍’的時候。你說多氣人!我一片好心卻不被他接受,從那時候我 就不願再搭理他。”
“我說咋你一見著他就繞開走呢,我還尋思為啥呢。都是同修,你何必呢。你看 看師父這段經文講得多好——
帶著人心去處理矛盾,不但沒有在法上去認識、去提高心性,卻只會向外看,指 責別人,還認為自己在幫助同修,言行中處處透著黨文化,顯示心、爭鬥心、怨 恨心、嫉妒心、怕麻煩的心、求名的心、看不上同修的心、愛面子的心等等全起 來了。”
……
聽完他倆的聊天兒,寧正的腰疼的更厲害了,連翻身都不敢了。師父說過,不能 打針,不能吃藥,他只能硬挺著。
五﹑特務
眼看就要到春節了,龍泉寺裏卻沒有一點兒的喜慶氣氛。中國傳統的最大節日春 節難道到了美國就不一樣了?家裏人肯定準備著過大年了。
身份成了寧正最大的一塊心病!眼看著又有幾個同修辦下來身份,他苦惱落寞極 了,誰叫自己能力不行,年紀又太大?他雖然暗暗著急,但是沒有拿到身份的不 光是他,還有好多人,都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等著。
看看身邊的人,寧正很上火。聽說那個原江比自己入團也早不了多長時間,剛來 時只是一般工作人員,在演出團巡迴演出時,負責鋼琴演奏、伴奏,也吹過小號 。後期擔任“神韻藝術團”的作曲、音響師、藝術總監,主要負責後臺的準備工 作。但他對外叫的響亮——公開說自己是國家二級演員。他出身於音樂世家,七 歲開始跟隨父親學習鋼琴,先後就讀於天津音樂學院附小、附中和天津音樂學院 鋼琴系,在鋼琴演奏、指揮、和聲、曲式等方面都接受過專業訓練。畢業後進入 中央芭蕾舞團,擔任鋼琴獨奏及舞劇伴奏。移民澳洲後,在Mcdonald藝 術學院任鋼琴伴奏,曾為電視片作曲,等等。聽老鄉說,這個叫原江的,為追求 前妻放棄國內發展到了澳洲,已入澳洲國籍,並持有美國綠卡。後期擔任“神韻 藝術團”藝術總監,主要負責後臺的準備工作。他在鋼琴方面的藝術才能得到了 李洪志和妻子李瑞的看重。
“李瑞許諾原江說,如果能在美國工作,她保證幫助辦理他家裏的一切事情,包 括到美國的簽證,孩子的上學等問題”。東北老鄉神秘的說著,一副探到底兒的 洋洋自得。
“原來是這樣!我還納悶兒呢,原江怎麼在團裏的級別比指揮還高?也比佛學會 的一些骨幹的級別高,還上升到領導階層!”寧正今天可算是明白了。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連個臨時身份都辦不下來!每次開庭,拉米律師還裝模 作樣的申辯,然後把責任都推給法官,說啥?美國現在經濟不好,糊弄鬼呢?就 是拉米成心的!瞧瞧他們看的上的人,給房,給車,辦簽證,孩子上學,啥都能 解決,啥都可以解決的了,可對於他們瞧不上眼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能!唉, 自己和他們相比,不就是年紀大了一些嗎?!
……
“飛天藝術學校”樂隊開始大量招收學員了,但只招收當地美籍的。龍泉寺不願 意再花費精力為大陸學員解決身份問題了。
寧正為這事兒很受刺激。自己的身份還能不能給辦下來?換句話說,龍泉寺是不 是還會願意給辦?既然不再願意花費精力給藝術學校的學員辦了,還會給藝術團 的辦嗎?如果不給辦了,那是不是就太不負責任了?師父不是剛講過嗎——宇宙 的理就是,一個生命無論做了什麼,他都得對其負責。師父是慈悲的……為啥就 不為這些人負責呢?而且這些可都是不遠萬裏來龍泉寺做貢獻的!如果說他們不 虔誠,誰會這麼幹呢?不遠萬裏,拋家舍業來這裏?
“光有虔誠有啥用?凡是被“龍泉寺”退出來的人員,會被認定為有問題,法輪 功的其他團體都不會接受。”
瀋陽老鄉老李畢竟是龍泉寺的老人了,時間呆得長自然啥都清楚。
“退出來?還會被退出來?”寧正驚訝了。
“當然啦。”
“那是啥問題?”寧正不解。
“特務!”老鄉老李附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倆字。寧正這下是被驚著了!
“怎麼會有特務?”寧正辯解說:
“師父講法講的多明白——“如果一個人揍了另一人,他就失去了自己的白色物 質(即德或道德),而且轉移到了被揍的那個人身上,失去白色物質的那塊地方 會被黑色物質(也就是因果報應)填滿。”咱大法弟子都喜歡去公共場合去講真 相,去救人,就盼著被員警抓起來殘暴對待。無論怎樣,大法弟子永遠都是勝利 者啊。我們都用講真相救人來獲得白色物質,誰還去當特務去失去‘德’呢?不 可能!”看著寧正的斬釘截鐵,老李神秘地說:
“來自‘邪惡舊勢力’內部啊。”
“啊?啊,啊。”寧正似乎是有所接受和領悟。他小聲問:
“那麼多退出來的人都是特務嗎?”
老李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才轉過頭輕聲的說:
“其實,也不一定。前些年,師父是來一個給辦一個身份,結果許多人得到美國 的身份後就離開龍泉寺了。他這才知道有些人就是拿他當進入美國的跳板,這下 他就不幹了。所以後來無論進龍泉寺還是藝術團,他都要長期考察動機,動機不 純的就當做特務退出來。”
“還有這樣的?”寧正真的搞不懂了。
難怪曾有一期“神韻藝術團”學員,在巡迴演出回來後,立即被告知要解散 ,讓學員自謀生路。怎麼個自謀生路?大家都懵了,誰都沒想到巡演回來是這樣 的結果!難道是因為裏面有特務? 寧正似乎明白了,不管你取得過多大的“成績”,做出過多大的“貢獻”,“神 韻藝術團”對歲數大的、沒有“價值”的或者是不信任的學員,都不會重視!身 份自然也就辦不下來了。既然我們的生命都是來自於天上,都是天上的王,為啥 龍泉寺還是要用常人的思維來區別對待呢?難道師父說的都是假的?難道寺裏的 管理不是按照師父說的執行?寧正心裏失望極了!他就不知道,被“平等”對待 對於他和他們來說從來就不是一種奢望,而是一種幻覺!
他的心涼了大半截,事兒還有這麼幹的?就這麼不負責任?由此及彼,老寧變得 憂心忡忡。他害怕哪天自己被退出去。
如遇強辨勿爭言
向內找因是修煉
越想解釋心越重
坦蕩無軌出明見
寧正背誦著李洪志的《少辯》,提醒自己不要用人心看問題。但還是免不了苦惱 糾結。
說到底辦不下身份跟美國民主沒有關係,還是看你有沒有用!我不能生氣,我一 動氣時,就等於是降到常人那個層次上去了,身份辦不下來,我得向內找,是我 修煉沒有上層次,所以不能解體辦不下身份背後的邪惡,唉,我真是太差勁了。 師父說,人生只是幾日的小住,得法回天才是本意。沒辦法,熬吧!我的這份虔 誠,師父應該看得到,以師父的天眼和神通,對這些應該是清清楚楚的。耐心等 待吧,身份總會解決的,慢慢來,不要著急!興許,是師父在考驗我們這些同修 呢,看誰能堅持住,都走到這一步了,多不容易啊,千萬千萬別被業力牽著鼻子 走了。但是,那些個根本就不信大法的,反倒辦下來了。為啥他們辦就沒有困難 ?不都是一樣的程式嗎?難道說師父只慈悲他們,不慈悲他的弟子們?不可能。 美國不是個民主國家嗎?按他美國的規定應該可以辦下來的,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
夜已經很深了!寧正沒有巡夜,和一位東北老鄉換了一個班。他的心情差到極點 !自己就是看不慣社會上的“一切向錢看”,受不了社會上的勢利和醜惡才進入 宣揚“真善忍”的法輪功的。原以為這裏遠離世事的惡,弘揚傳統的善,大家都 是師兄弟,都是追求上層次,都是一樣的追求,一樣的修煉,一樣的虔誠!可是 ,現在怎麼一下子突然就變了?怎麼變的?啥時候變的?寧正疲憊地思索著,依 舊理不出個頭緒。他翻了一下身子,思緒攪得他無法入睡,剛才好不容易才有的 微微睡意,又被這些疑問掃了個乾乾淨淨。他乾脆睜開眼,不再期待能快速入睡 ,而是繼續清清晰晰地擔憂和困惑著。
還好,他並沒有被退出來,也就是脫開了特務的嫌疑,只是換了個地方——新唐 人電視臺。
明天他就要離開龍泉寺了,對老李還真捨不得。老李也很有老鄉味兒,畢竟都是 在異國他鄉。這麼遙遠的地方,能遇見同一個城市的老鄉,也真算得上緣分很深 了。倆人嘮嗑,情深意重。
“老寧,你在藝術團呆的好好的,怎麼就要走了?你應該去找找師父的妹妹李萍 ,她也是前進歌舞團出來的啊!”
“哎,別提了,我不是沒找過她,可她好像已經把我忘了,幾句話就把我打發了 。”
“是嗎?!一點不念老鄉情?”
“也許是人家現在地位不同了。”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老李神秘的說道:
“……還記得不,你和我說過的,巡夜時候,你在新建的大殿周圍老是覺得挺害 怕,覺得有些陰森是不是?”
“是啊,我都不敢說,只和你說了。”
“當時我怕你更害怕,就沒跟你直說——你是八月份來的吧?”
“嗯哪。”
“五月份的時候,有個叫柳濟南的,在龍泉寺做義工,施工時從十六層高的樓上 掉下,摔死了!”
“啊?”寧正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有這事兒?我說咋每次經過那裏,都覺得不得勁,老是影影綽綽,陰森森的 。”
“這事兒不許說,當時,當地媒體都驚動了!聽說,是基本的安全設備不配備造 成的,老嚇人啦。”
“這個人是不是練功不精進?才出這樣的事兒?”
“你可拉倒吧,他是北美法輪大法佛學會的領導,在“九評”和“三退”活動中 都很有貢獻。他在明慧網上呼籲“救援法輪功國內受害人員”;擔任過“全球萬 人同步大絕食行動北美負責人”;組織過“蒙特利爾全球退黨解體中共日集會” ;老李扳著手指頭,一項一項地說:
“就在今年,他還同王文怡一起組織學員到聯合國紐約總部門前舉行集會。他是 很有名的,精進的有名,是我們的領軍人物!”
“師父咋沒救他?”
“能救早救了,看來是救不了唄,要能救能眼看著自個的弟子死?唉,要說也是 啊,咋的能救全世界的人,卻救不了身邊做義工的弟子的性命?”
“在師父的身邊還能死了?!”寧正徹底懵了!接著問:
“那,家裏沒有人?也沒來找?”
“柳濟南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一個弟弟,二十年都沒有聯繫了,連母親去世他們 家人誰也沒有回國去看看。姐姐還以為弟弟是在加拿大呢,死亡的事兒她都知道 ,柳濟南的老婆告訴說,柳濟南在美國死了,是車禍,然後其他事情也沒說。”
……
臨離開龍泉寺的這個夜晚,寧正心裏沉沉的——客死他鄉,這事再咋說,都很悲 涼……
六﹑新唐人
奧克蘭的龍泉寺和曼哈頓的新唐人電視臺,都是法輪功的下屬單位。
新唐人電視臺總部位於美國紐約州紐約市西28街。寧正去的卻是在曼哈頓中城 租的辦公室,有播音室、化粧室、會客室、技術部、播出部、資料間等。寧正心 裏一點都不怵頭。對於電視臺,他感覺一點都不外行!自己本身就是幹導演的, 怵啥? 可是有一點,讓寧正心裏很不舒服,就是他感覺新唐人電視臺政治的味兒太濃了 ,單單一個獨立的節目《九評共產黨》還不夠?李洪志在2007年4月7日回 答弟子提問時,曾說法輪功習練者要利用法輪功媒體“堂堂正正搞政治”!為什 麼要如此熱衷於政治呢?政治和小百姓們有啥關係?寧正不喜歡政治,厭惡政治 ,更懼怕政治,總覺得那不是修煉人幹的事,本來嘛,小老百姓搞啥政治?吃你 的飯幹你的事就得了。
新唐人是二十四小時連續播出,常常會看到一些員工靠在椅子上打盹兒,寧正羡 慕這些年輕人的精力和專業,更懷念自己年輕的時候,那個時候,自己不也是滿 懷激情,忙於創作嗎?年輕真好啊!
寧正被安排在播出部學播放。他不懂英文也不懂電腦。但是他並不以為然,都知 道法輪功的媒體是常人媒體,說是為了促進中國新聞自由,還不是為了宣傳法輪 功,反正這裏不是修煉的地方,有啥幹好幹不好? 論這個行業的輩分,我還是你祖宗呢。
臺裏的一個胖胖的中年人,以領導的口氣對他說:
“在這個關鍵歷史時刻,新唐人電視臺在助師正法救度眾生中起到了巨大的正面 作用,這是師父說的。將來回到大陸,新唐人是要取代那個中共邪黨的喉舌央視 的。新唐人電視臺是能為社會負責的、能為民眾發聲的,挪挪地方有什麼不行? 法輪功並不想要常人的什麼東西,但是新唐人電視臺本來就是立足於常人社會的 公司嘛。……所以說還得積極工作的。”
寧正對他的官腔很反感,只是因為初次見面忍著沒有發作,禮貌地對他笑笑,點 點頭。心裏罵著:
“你這輩子就這麼沒當過官兒?別跟老子嘚瑟!你這德性的,老子見得多了!”
電視臺其他年輕的義工,給他詳詳細細地列出一個流程寫在紙上,告訴他在電腦 上按完了這個鍵,然後按那個鍵,再用滑鼠點什麼地方。實際上他根本就不認識 螢幕上的英文菜單,單單憑著背誦硬記下這些流程,他根本就記不住,只好假意 努力學著,還幹一些力所能及的力氣活兒。
時間一長,他才知道那個領導模樣的人也姓李,是臺灣人,新唐人裏有好幾個臺 灣人。聽說,臺灣練法輪功的人多,練功點就有三百多個。不但民間有資金支持 ,陳水扁政府也有變相的資金流動進來,所以,臺灣成了法輪功的第一聖地。自 然,臺灣人在電視臺裏也就自覺高人一等。
他們喜歡談論政事,並且在自傲的言談舉止中會表現出瞧不起大陸出來的學員。
“……關鍵是整個臺灣都支持!捐款也多!我們臺灣支持法輪功,就能獲得國際 上對我們獨立的支持,尤其是美國人的支持。現在師父對臺灣學員得另眼相看那 ,聽說,師父對大陸的學員比較反感,說他們任何事情喜歡走極端,較真,認死 理;寫個東西,詞句用的極端,表達描寫,都很極端。”
“不只是這樣,有些大陸學員來到美國就是為了辦身份,這樣的真不能管他,違 反了美國的移民法,為了救他而管他,他依然不修煉,才不領你的情呢,大陸人 什麼都幹得出,連父母、兄弟姐妹同樣欺騙,大陸人真是不能要了。”
“那就更不能管他們了。你知道嗎?山東濟寧有一個自稱是大法弟子的人,到處 打著自己有特殊使命的旗號,說用功能為同修解除業力、幫助同修過關。一次收 不少錢呐。”
……
他們的話似乎是說給寧正聽的,寧正沒有正面搭理,心裏卻罵:大陸出來的學員 咋啦? 新唐人總裁李琮,新聞總監龐鐘還是大陸出來的呢,師父還是大陸的呢,臺裏「 細語人生」主持人李君,是師父的大妹,也還是大陸的,我和他還老鄉呐。你們 還動不動就講師父說的——他才出來幾天就這樣瞧不起大陸?瞧不起大陸人?那 不成了忘本的東西?不對不對,是我修煉不精進啊,又是在用人心在看問題。我 是追求修煉上層次的,不應該有常人心。
臺灣人自我的優越感,讓他們時時刻刻都表現出一種誇張又造作的權貴樣子。這 讓寧正心裏既覺得好笑又不舒服!就你們還權貴?人家李瑞李美歌李君那些師父 的家人才是真權貴那,就你們,連個屁都算不上,還在這兒愣充大尾巴鷹呢。我 是來這裏修煉的,一心尋求清靜,遠離政治。只要早些時候把身份辦下來,才不 關心你們說的那些個破政事兒呢……牢騷裏當然也有一種深藏的自卑,他一改先 前事事謙卑恭敬的低位態,他要表達不滿,不能再這樣不哼不哈的恭敬任何人了 ,老虎不發威還當老子是病貓呢!
寧正被一種深深的危機感包圍著,他只想快一些把身份辦下來,只有這樣,他的 心才會踏實下來!
在電視臺只提供中午飯,不管住宿也不給工資。每月坐地鐵的九十多美元,還有 房租費和早晚飯,這些看起來不多的費用,已經讓沒有分文收入的寧正支撐起來 倍感吃力!
這一天,因為播放的程式記反了,寧正在操作機器時出了故障。
“你是來奉獻的?還是來造業的?”來查看的主管一臉的怨氣。
“你咋這麼說話?”寧正不願再忍了。
“你都來了多長時間了,不懂就不會問?”
“我是奔著師父來的,又不是奔著你來的,咱都是大法弟子,你有啥了不起?你 是歷史上的王,我也是歷史上的王啊!你憑啥管我,機器也不是你家的,那是別 人捐的,也不是你出錢買的!”
“這麼說,你什麼都不會幹是從大陸到法拉盛當‘王’來了?我一個主管還不能 管理你一個打雜的?”
“你說誰呢?我也是幹過導演的人,你有啥了不起?”
“大陸的導演哪?聽說你還獲過獎?也是大陸的獎項吧?那是什麼水準的?”
“是國際獎項!你不用在這笑話人,大陸人也是人,師父還是大陸人呢,你有什 麼高的?你能高過師父去?師父早說了,分工不等於修煉層次高低,不是說誰當 了編輯了、當記者了、當主管了,誰打雜了誰就修的高了、誰就修的差了,過去 在修煉界,都是最辛苦、最低下的那個才修的最好……”
“這和修煉沒關係,這和常人媒體公司一樣,得需要專業,懂不懂?”
“常人公司一開始就有報酬,領人家的薪水,生活得依靠它,這裏有嗎?”
“你——”主管被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用手往上推了推眼鏡,一字一句地 說:
“關於這個薪水的問題,你和我說不管用,我建議你去問臺裏的領導,我還願意 拿薪水呢,你跟我要,誰給我啊?對不對?”
……
七﹑三退辦
因為幾次爭吵,再加之他學播放學的慢,寧正只在新唐人電視臺堅持了幾個月, 就被安排到了三退辦公室——專門勸人退出中國共產黨,團員,少先隊員的機構 ,這無異於又是一個搞政治的地方。
三退辦公室位於法拉盛,在美國紐約第二大唐人街上。這裏是中國大陸移民聚集 較多,最為熱鬧的商業區。服務時間﹐星期一到星期五,早上九點到下午六點。 按照李洪志的說法,這個 “退黨中心”,實質上是個銷毀邪惡的一個有力的地方,是救度眾生的一個重要 陣地。
“妄想利用我們大法參與政治,這是褻瀆佛、褻瀆法的骯髒心理行為。如果不去 掉此心,絕不會圓滿。”讀著師父早先的經文,寧正有些困惑,為啥現在和以前 講的經文不一樣、互相矛盾呢?聽一位同修說,2006年4月的時候,《大紀 元時報》的記者王文怡,大鬧了美國總統布希在白宮歡迎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的 歡迎典禮,這件事讓王文怡可出了名!受到了師父的高度讚賞!可這件事怎麼都 和救人掛不上鉤啊,但是師父的經文卻說:“大法弟子在講真相中、在救人中, 那個生命的表現就定下了他的未來。”也就是說,那個王文怡,將來一定會圓滿 啦?這和前面的說法正好是相反的,是矛盾的!前後兩種說法究竟哪個對那個錯 ?哪種是真哪種是假?那個‘李洪志是大師父,葉浩是二師父,魏熙斌是三師父 ’的傳言又是怎麼回事兒?到底是師父的家人在掌管法輪功還是四大家族在掌管 ?到底是師父在掌權還是葉浩在掌權?到底是師父說了算還是美國人說了算?或 是臺灣民進黨?哎!一搞政治就是這麼複雜,就是這麼黑暗!
……
老說正法快結束了,究竟是啥時候?應該沒幾個月了吧?聽說,新唐人都打算著 回國去取代央視呢。趕快結束吧,咋還不“結束”呢,正法結束了就能過常人的 幸福生活了,沒有壓力,沒有束縛,業也消完了,也圓滿了,那該多好啊,想想 都覺得幸福,輕鬆!如果正法還這麼無止境的繼續下去,寧正真的受不了啦,就 只是這種擔心地想想,他的心臟就受不了,幾乎就馬上停跳一樣……他恨不得這 種無限期的推遲推脫的日子馬上結束,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堅持了!再也不想了 !他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在登記簿上隨意翻看著……主管領導的手機鈴聲響了 ,只見他很不耐煩地接了電話:
“那事辦的怎麼樣了?我告訴你,第一,任何國家政府都反對任何組織、任何個 人以任何藉口從事恐怖活動,不但不能做也不能說,說,就是煽動恐怖罪,做, 就是從事恐怖活動。二是,根據國際法,建交國政府不能支持以推翻中國政府為 目的地組織和個人,你們可以喊打倒中國共產黨,但不能喊推翻中國政府。所以 我們可以反共反江,但不能反華!任何時候都要記住這一點,我們正在國際化, 絕不能失去國際支持!臺灣還繼續會給予我們提供多方面的大力支持,明白了嗎 ?對,對……”
掛了電話,這位主管對身邊同事說道:
“民運的這班人真蠢!就這群人還想推翻中國政府?依我看,自己混口飯吃都難 了。”
“不難能投奔我們,讓法輪功養著?讓人包養還和人爭,真服了他們了。”身邊 的那個同事說。
“爭?他們爭得過法輪功嗎?過去八年,臺灣把大量金錢投入到法輪功,原因很 簡單。法輪功的確能配合陳水扁台獨的戰略意圖,一直在世界範圍騷擾中共;法 輪功號稱有三十萬人,民運分子有什麼?法輪功可以起到的作用,他民運能起到 嗎?”
“民運就是不肯承認他們大勢已去啊。還說我們是旁門左道。不就是我們法輪功 必須用‘民運’當作門面,才能獲得陳水扁政府的資助嘛,否則就名不正言不順 了。畢竟,臺灣資助法輪功這樣一個宗教組織是說不過去的。民運自己都沒人了 ,說的再多又有什麼用!”
“替法輪功當門面的民運人,臺灣政府也另外資助他們,不替法輪功當門面的民 運人,從臺灣政府那裏基本上是沒有希望得到資助的。咱們人多勢眾,包打天下 ,他民運再民主自由,再名正言順也不靈,還說反共民運應該坐第一把金交椅, 什麼第一把金交椅?他說法輪功是旁門左道?老民運不還是被“法輪功”養著嗎 ,咱三下五去二把民運變沒了!”
“陳水扁政府是真心要支持法輪功,對資助中國大陸民運並不感興趣。大陸民運 人士要得到資助,必須去參與法輪功,最起碼也要偶爾捧捧場。”
寧正聽著辦公室裏的倆主管領導的對話,才知三退的水原來這麼深!看著自己手 底下每天登記的不斷增加的三退數字,突然覺得好笑,這個數字是真的嗎?搞這 些有啥用?推翻共產黨就是靠這些數字?有意義嗎?號稱上億的法輪功學員從五 月份到十月份咋會只有不到十九萬的訴江的人數?經過了十多年,難道法輪功學 員剩下的不多了?這還不說訴江本身有多少一人多訴的水分。現如今法輪大法、 修煉幾乎提的少之又少,反倒居於次要啦?三退倒是吆喝的轟轟烈烈,真不明白 ,怎麼主次顛倒啦?我一個才華橫溢的人懷才不遇都六十歲了,本來想放下世事 尋個清靜處,不想費了這麼大的勁兒,跑到美國來,原來是和你們起哄搞政治? 這不是個笑話嗎?
“妄想利用我們大法參與政治,這是褻瀆佛、褻瀆法的骯髒心理行為。如果不去 掉此心,絕不會圓滿。”
寧正一遍一遍反復背著早年的這段關於政治的經文,一心茫然……師父不會是神 經錯亂了吧?這不明顯自相矛盾嗎?還是真的如傳言所說,師父已經被葉浩架空 了?去年有傳言葉浩軟禁了師父,葉浩一直以來都被同修稱做二師父的,可是練 功不精進,這個很多人都知道。葉浩是清華的高材生,在國內做過高官,一直不 把師父放在眼裏,聽說,他背後一向直呼師尊名諱,有同修親耳聽他講過師父“ 沒文化”、“無能之輩”等等,很多人敢怒不敢言,畢竟他現在是佛學會會長, 很有權力,可以幹很多不必經過師父同意的事情,而且把自己的老婆孩兒都安排 進佛學會和大法媒體,他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常人。可是這又能怪誰呢?師父就 是喜歡常人啊,他不喜歡虔誠的修煉人啊,要不在龍泉寺,怎麼古韻會辦下來身 份?師父啊,作為弟子不該用這樣的詞來說你,可你真的就是自作自受啊。像我 這樣虔誠精進的弟子你扔在一邊不用,非得用那些個常人,你長的那是啥慧眼? 連個珍珠泥團兒都分不清楚!
不是每次講法都說正法已接近尾聲嗎,趕緊結束吧,我就想看看講真相的結果是 個啥!熬吧!
天氣這麼寒冷,在中國的東北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了……寧正癡癡地想。
日子一天天煎熬。這個時候寧正突然間理解了中國漢字的貼切字境——“煎熬” !像是煎魚一樣,來回反復的煎!能感覺到被時間煎的身心呲呲啦啦的疼!又像 是熬粥一樣,來回攪拌,大火用罷改溫火,把人熬的一點兒立體的顆粒都沒有! 所謂“煎熬”,就是沒有一點希望,沒有一點奢望,沒有一點拒絕,沒有一點感 覺的一塌糊塗罷了……
那一天,寧正接到三退辦公室的人的口頭通知,那人說:
“你暫時不用來‘退黨辦’了,給你安排團隊,有遊行或者其他什麼活動,你就 去參加。”
“那沒有活動的時間呢?我幹啥?”寧正問。
“啊,這個主管沒說。”那人一臉茫然,問:
“需要我去問明白嗎?”
“不用了,我自己去!”
寧正心裏有些發慌,他要過來面見上司,親自問個明白。一進辦公室,還沒等開 口,上司的手機響了,寧正被戴著眼鏡的上司擺手示意不要說話,只是聽上司接 手機電話:
“啊,對,對。師父曾明文規定不信任2005年以後出國的法輪功弟子,不許 他們加入大紀元、新唐人、神韻和明慧網……我們是在執行總部的指示,全面調 查來自中國大陸和香港、臺灣地區的學員。如果你們覺的對他們不太瞭解,可以 通過大法在國內的聯繫點瞭解一下。他真的是大法弟子你們就用。如果誰也說不 清他,那你就緩用。覺的不行,那你就說你先去發傳單……”
不用問了,這下寧正已經明明白白的了,他們是在‘緩用’自己啊,去參加遊行 和去發傳單有啥區別?我是大法弟子!這裏的幾個老鄉同修是瞭解的!大法弟子 不是著急救這個世界的人的嗎?咋還有這麼多閒事兒?師父不是說過不要把自己 的同修往外推,不要排斥自己的同修嗎?師父不是說過那些沒有被“轉化”、在 邪惡中走過來的大法弟子太了不起,值得尊敬嗎?我就是沒有被“轉化”、在邪 惡中走過來的大法弟子!我是了不起的,是值得尊敬的!可你們為啥還懷疑我? 你們咋連師父的話都不聽了呢?難道真像傳言的那樣,師父被人架空啦?他突然 感到一陣莫名極大的不平、意外和迷惑,崇高的信仰此時已不再崇高,他發瘋似 的問:
“為什麼一個對師父無比忠誠,日日精進的大法弟子會受到這樣的對待? 好人沒好報,連大法都是這樣的嗎?!”
上司一臉驚奇的看著寧正的憤怒,無法做出回答。
……
八﹑困 苦
儘管心情不好,但寧正還是參加了幾次法輪功的活動。可是精打細算的他發現即 使只是參加法會和遊行,也參加不起了。錢,只出不進。這樣的日子真是沒法過 下去。信仰和情懷當不了飯吃,該現實還得現實。寧正覺得在參加活動和遊行時 ,往往如同狂躁發作,精力十足,興奮,話多,那是真有精神啊!像氣吹得一樣 !完全不覺累。回到日常生活,就覺得沒勁了,就認為不是在修煉,常常抑鬱的 很,覺得自己糟透了,沒有一點精神,除了躺在床上唉聲歎氣和流淚,沒有一點 力氣。
一瞬間在天堂,日常卻在地獄,就是不在人間。寧正覺得離開了法輪功組織,就 沒有了根,他的靈魂在天堂與地獄之間艱難的穿梭,疲憊已極。他的理想在飄飛 遠去,越飛越遠。原本來這裏是要上層次和享受美國的自由,結果呢?既沒有上 層次,被人家推來推去,最後淪落到只有跑龍套的份,又沒有獲得美國身份,哪 來的自由?為什麼會是這種結果?難道自己錯了?事實證明自己就是錯了!那對 的又是什麼?對的東西又在哪里?
寧正租住的曼哈頓上城的一間地下室裏,一共住著八個人,有男有女,中間拉個 布簾兒。美國不允許住地下室,常常要突擊檢查,員警還會給停水停電,為此, 白天他們在室內也不敢開燈,不敢出聲,隱蔽地像是老鼠一樣……
寧正覺得像是被人拉到天上,又恨恨地摔下來,直摔得渾身木訥,四肢無力。他 懶懶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是不想動,也不願動。身份證和護照又都被拉米拿 走了,說是辦身份。都打過好幾次電話催了,可拉米一直拖著。身份究竟啥時候 能辦下來?焦灼不安的寧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硬著頭皮再給那個拉米打手機 電話:
“拉米律師嗎?你好,我那個證件的事咋樣啦,我也沒有經濟來源,打工掙錢也 得需要個身份呐。”
“千萬別離開紐約!政庇等待期間打黑工一旦被抓就面臨遞解!美國移民局有規 定,在提交政庇申請一百五十天以後,如果案件還沒有結果,可以申請工卡。我 現在正在辦理申請。”
“還得等多長時間那,拉米律師?”
“一般工卡的辦理時間大概要三個月左右。在拿到工卡之前打工,就屬於非法打 工。”
“三個月?我都等了多長時間啦?”
“我只負責申請的,你的都已經交上去了,只要開庭,我會通知你。”
“能有個準確時間沒?大概的也行!”
“這個我沒法回答,沒有辦法,再忍忍吧。實在堅持不
住,可以去教堂領些食物吃。”
拉米掛了電話。寧正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坐著。一位正在打坐的同修 慢慢睜開眼睛,不說話,也是呆坐著。只是他那雙呆滯、沒有任何神采的眼睛刺 痛了寧正,寧正心裏突發一種莫名的恐慌,害怕這樣的眼神將來有一天會挪移到 自己的臉上!
望著地下室裏面前這道隔開男女的布簾,寧正突然想起,在家裏時,每天早晚都 是他拉窗簾,不過那是在中國瀋陽,這是在美國曼哈頓。他多麼盼望家人奇跡般 的出現在眼前——那個時候,他只要一拉上窗簾,妻子就會提醒說:窗邊風涼, 小心腰疼!可是現在,再也沒有一個人說出這樣暖心的話。對於家人,他有一種 無奈的、被強制一樣的疏離感,卻不知為什麼。記得泰戈爾說過——不要著急, 最好的總會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那我們要做的就是:懷揣著希望去努力,靜 待美好的出現。那,我的美好是什麼呢?是相濡以沫的老伴兒嗎?是充滿親情的 家嗎?寧正反問著自己,卻不敢確定!
又是星期二了。究竟去不去教堂領食物呢?這個離住處不遠的教堂只有星期二和 三才開放,同住同修和一位東北老鄉已經從那裏領了兩次肉餅,每次都足足有一 小兜子,少說都可以吃兩天。這樣的話,一個禮拜中就有四天能不餓肚子了。但 是,以前師父在講法中總是提及和詆毀基督教以及《聖經》經文,那樣排斥人家 ,那樣看不起人家,現在咋好意思去領取人家救濟的食物呢? 還有,自己曾跟著其他的法輪功同修在公共場合冒充基督徒,去宣揚法輪功…… 現在,怎麼有臉去教堂領食物?唉,倉廩實而知禮節,為了兩天的肉餅,折腰吧 !
儘管下定了決心,寧正站在教堂的跟前,還是有些躊躇。排隊的人大多是黑人, 還有一個年齡大的黑人坐在門口,身上的衣服油膩膩的,旁邊還蹲著一條狗,抬 著頭四下裏張望。寧正走過去,因為喜歡而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那條狗,髒兮兮的 ,狗眼無神!就這樣的一條狗也還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把目光移向別處 。
“連狗都這麼無視我!無視我的存在!”寧正的心裏油然生起來一股悲哀和怒氣 ——但是那狗眼裏的茫然與無奈,突然又讓他對自己的怒火感到很無聊。哼,我 堂堂的大法弟子還用去領他基督教的施捨?不去!走!!
寧正決然轉身離開了,他忽然覺得沒有比走在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更令 人落寞與空虛的了。
寧正決定鋌而走險!去打黑工!在一家中餐館做最低級的男工,主要負責添冰水 ,收拾殘羹剩飯等。這種工作基本沒什麼小費,薪水又很低。除非萬不得已,很 少有人做這種工作。
“看你是個實誠人,如果你是打黑工,最好不要跟人家說你是黑的,說了對自己 沒好處的!”一位四十多歲的華人好心提醒著他。
在這異國他鄉的中餐館,一言不發只是埋頭幹活的寧正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感動 到了,他笑著微微點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你怎麼不說話?”那位華人笑嘻嘻的問他。
“說了你們也不懂……”寧正小聲咕噥著。
“工作時不講話,平時休息沒話講,這樣時間一久很難保證自己精神不出問題. …..你,你是煉法輪功的吧?”
老寧詫異的看看那人,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回答“是”呢?還是“不是”呢?
“你們的人我遇見的多了,你也沒身份吧?在美國,想要有人管,有福利,就得 有身份。在美國如果英語不會再加沒身份那才是雪上加霜!!!你英語流利相當 於有身份。”那個人似乎很瞭解情況。
“真倒楣!我這兩樣一樣都不占。”寧正又咕噥了一句。
“那你還出來幹什麼?”
是啊,我出來是為啥呢?
“聽說你們煉法輪功的出國來不為掙錢,就是為了做義工來的。恕我直言,這不 都二哈嗎?只幹活不給錢,不就是剝削嗎?你不知道吧,李洪志在美國就有十一 處豪宅!老婆孩子妹妹妹夫弟弟都跟他幹!人家是正經的家族企業,你們跟著起 什麼哄,不給錢還幹!我是偷渡來的,我們就為掙錢來的!”
無精打采的寧正突然一下子警覺起來,這人是不是特務?剛才心裏的溫暖和感動 也隨之消失的無影無蹤!不行,得遠離他!那人還在繼續嘮叨:
“法輪功我也學過幾天,後來嚇得我不敢學了。他一會說是唐太宗轉世,一會說 是嶽飛轉世,李大師也不想想,他出生在中國的吉林長春,也就是過去大金國的 所在地兒,嶽飛跟金國打了半輩子,因為愛國被奸臣給害了,他嶽大帥能再在大 金國出生?再說啦嶽飛只是信鬼神,不信佛,更不信上帝,唐太宗就更別說啦… …”
可寧正連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在中餐館才幹了十幾天,就遇上移民局突擊檢查,幸好寧正臨時有事沒有在場, 不然,會被打上黑戶遣返回國!寧正再也不敢去打黑工了。
往後的日子可咋辦?淒涼與無助讓寧正很是心酸,過於相信象徵著夢想和自由的 星條旗,是不是像自己的“黑”現狀一樣,是一條永遠的不歸路?回國嗎?師父 講的末世災難來了咋辦?究竟有沒有劫難?當初,恨不得全世界整個地球整個中 國天塌地陷,洪水地震,其他人全都死了,只有大法弟子還活著,法輪功的“救 人救世”之說才應驗——到那個時候,自己會大聲喊:誰叫當初勸你救你時你不 信,現在死了怨誰?活該!可是現在看,別人都活的好好的,只有高喊‘救人’ 的大法弟子反而過的艱難!劫難是不是真有?真會發生?是不是只有‘救人救世 ’的人才有劫難?
“我們作為一個真正的煉功人,應該在很高層次上看問題,不能用常人的觀點去 看問題。”
這經文似乎說的沒錯!好像是這麼回事兒!大法弟子是走在神的路上的修煉人, 怎能混同於常人的思維呢!美國這裏偷渡來的避難的滯留的一大堆,黑了十幾年 甚至幾十年還不都是黑戶!綠卡該來總會有的,沒有也不能強求!什麼都講緣分 的。背上行囊,就是過客,放下包袱,就找到了故鄉。可我的故鄉咋就找不到呢 ?難道是我從沒有放下過包袱?生存的壓力這個碩大的包袱就緊緊地壓在心頭, 何曾又放下過呢?
站在夕陽殘照中,寧正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無巢可歸的暮鴉……
九﹑望鄉
又在地下室裏待了整整一天,打黑工的兩個人都下班回來了。晚上,寧正才敢出 去走走。他坐在路邊,抬頭看著滿天的星星,忽然悲從心來,他知道,自己這是 想家了……記得小時候,自己也是經常看滿天的星星,那個時候,有爺爺在身邊 ,給他講天上七仙女、嫦娥還有太上老君的青牛……現在想來,那時是多麼快樂 啊,哪像現在,這樣的孤獨無助。
心,如死水一樣。只有在晚上,仰頭看見滿天的星星,他才能流露出真實,暫時 坦誠的面對自己——那短暫的自由的呼吸,足以讓他放鬆和真實地悲哀!他不明 白,那副重重地、猶如鎧甲一樣的緊緊套住自己的東西是什麼呢?只要有這幅鎧 甲在,哪怕是在他心底艱難鑽出頭的僅有的對故國故鄉的一分親近,都會在刹那 間被推向疏遠。
幾年過去了,身份還是杳無音訊。已經不再盼了。雖很無奈,但也減少了每天的 焦慮與期待。
居住的地下室裏,多了一盆花,那是一位同修撿來個小花盆,又在公園裏挖來一 株小花,淺藍色的,像是勿忘我。這似乎給灰暗的生活帶來一點生機。老寧天天 看著它,自語著:這到底是不是勿忘我?瞅著挺像,可仔細看看又不像……勿忘 我啊,家裏的人該是把我忘了吧?
叔本華說,偉大的心靈,在這個世界更喜歡獨白,自己與自己說話。寧正也越來 越喜歡自己和自己說話了,他知道,那不是因為自己心靈變的偉大,而是太孤獨 了……
“大法弟子有一天堂堂正正的,你們像救世的英雄一樣回國,那多好啊!”
在孤獨寂寞中,在痛苦的等待中,寧正時常用李洪志的這句話給自己打氣。啥時 候才能像英雄一樣凱旋的回國?那該多麼風光無限啊,真有那麼一天的話,以前 所受的種種屈辱、磨難和迫害也都值了!主佛的話,一定會兌現的,可也有兌現 不了的,比如 2012年也過了,沒有大災難發生啊?主佛的話咋會出錯?
同住的兩三個同修在參加完法輪功的遊行回來後,很是興奮!他們在暢想完一個 既可以解決糊口,又可以講真相、救人的兩全其美的方法後,動員寧正和另外幾 個‘不精進’的人。
“我們一起去。可以以基督徒身份混入教會,悄悄向基督徒的子女宣傳法輪功, 這樣,既可以領些食物,又可以弘法救人。”
“這事兒以前有同修幹過!我不想去。”
“都啥時候啦?咱都這樣了,還去救人?”
“當然得救人!上次我們參加完遊行活動就去啦。”
“正法的原則不會因為人的形勢而改變。修煉與救人是大法弟子的偉大使命。希 望大家把剩下的事做好。神的路不再遠了。”
其中一個弟子熟練地背起了經文。
神的路是啥路?自己這是走了條啥神路?神的路真的不再遠嗎?神就是讓人走這 沒吃沒喝的路?
寧正有越來越心灰意冷,卻不得不去。不過,他沒有去正法救人,而是排隊領回 了乾巴麵包和已經蔫了的胡蘿蔔。在排隊的時候,寧正心裏有說不出的彆扭,還 有一股無比的悲涼。聽說,教堂還給發放舊的衣服、鞋子、帽子等,寧正懸著的 心突然落了地——這下往後再有冷的天氣不會受凍了,只是,罪還是要受的!
本來是追求最高的、上層次的,可這種最高的追求帶來的卻是痛苦和迷惑,結果 最低的生存層面的肉餅反而是能帶來快樂,這不是很藝術的諷刺麼?每天填飽肚 子的,除了從教堂領的食物,還有麵包房扔掉的過期的麵包,麻團兒。這麼好的 東西都扔掉太浪費了,美國人這得消掉多少的福報啊。靠撿易開罐等廢品賣點錢 ,可以維持本就壓縮到最小的花銷,更重要的是,他和同修學會了逃票——因為 沒錢買地鐵票,也是捨不得花錢買票,就採取一個先進,再把地鐵票遞出來,別 人再進。想想都好笑!這真是回歸少年了——這都是小時候淘氣的孩子們幹過的 事兒啊。現在六十花甲這把年紀了還幹這事兒,這不成了小人了嗎?在生存面前 ,道德就這麼的不屑嗎?去他媽的美國的道德!我大老遠來到這,你們都不收留 我,都不給我身份,還守你媽的哪門子道德?!
相傳,每個人心上都有一座小小的島嶼,住著一個永遠不想長大的自己。那時, 老家黑龍江佳木斯的冬天真冷啊,那風,那雪,還有那山……那時爺爺多疼愛自 己啊,還有哥哥弟弟和妹妹。每次和鄰家的小夥伴出去瘋玩兒、瘋跑,爺爺總是 在臨出門前不停地囑咐這囑咐那,那樣的快樂是從啥時候沒有的呢……常人的感 情回憶起來還是挺讓人回味和留戀的,怪不得李美歌都戀愛結婚了呢,她可是她 爸的師父,又是藝術團的副團長,她咋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為情執著,碎屍 萬段不足惜;常人滿身業力,如身陷泥沼”,這是師父也是她爸說的,影響修煉 上層次啊!師父也該好好勸勸,這美歌咋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談婚論嫁!照理說, 李美歌是師父的師父,修煉層次一定很高啊,師父都是主佛,那師父的師父不比 師父還得高啊,可師父說過佛呀、神呀是沒有常人的情的?佛、菩薩、羅漢、神 是不在這個情中的啊。那到底師父是講情還是不講情呢?是不是師父說是說做是 做,兩個樣?對自己家人和對大家,師父是不一樣的標準?難道師父也是常人?
白天,聽著地下室外突擊檢查的員警漸漸走遠的聲音,寧正的心也漸漸平穩。他 松了口氣,輕輕平躺在床上,感覺靈魂漂浮在外,困頓極了。
晚上,老寧照舊溜達出來。夜裏的月亮、空氣、樹木還有草,都有一種安靜又特 殊的味兒,他不再想試圖走出月光去上層次,他再也不想用一個傷痕累累的欲念 去追一個飄離的影幻。
“縱使相逢應不識,
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
小軒窗,正梳妝。”
寧正這個藝術人,不知不覺隨口吟誦著,心裏滿是悲涼。他只是想過一種智慧的 生活!現在看來,這個想法實在是奢華了!
“……你認為真正的快樂不在於物質,這個我認同,但宗教雖能帶來快樂,終究 是短暫、脆弱的,其實快樂在於被文化滋潤和滋養,人性裏的惡終須靠文化的修 煉才能抑制。你們大法裏的‘善’終究不是真的善,法輪功這種修煉,你現在癡 迷,可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惡’的東西不會有善的結果!”
妻子的這番話,自己當初是何等的反感!也許,如果當初和這個宇宙大法擦肩而 過,就能夠平平穩穩得安度晚年了。做個常人,用常人的感情生活……那樣,自 己也不會做那個可怕的夢了,那個讓寧正至今都記憶猶新、身臨其境的噩夢……
一個醜惡兇殘的老妖,穿著金燦燦的佛裝,口念彌陀,且能點石成金,撒豆成兵 ,食人魂魄,寧正無論在哪里,都聽見自己殷殷流淌的心血被那老妖汩汩有聲地 吸走,原本完整和悠然的心魂被老妖哢哢啃得作響,還把那麼多人捨命的付出, “刷拉”一下輕易地翻轉成一場漫不經心的玩笑,而且,它還在看著你,輕佻地 、得意地笑……
那夜,寧正被這個夢嚇醒,出了一身寒浸浸的冷汗!
咋會做這樣一個怪夢?也是在那天,才聽出去參加打坐的同修回來說韓振國死了 !而且死了好長時間了。咋會這樣呢?不可能!挺好的一個人,很積極,練功也 特別精進,曾經是龍泉寺基地負責人,還專門負責師父的起居。當初在龍泉寺, 還跟他聊過:
“……這龍泉寺到底有多大?”
“多大?你看,能住100多人,接待100個客人,占地17英畝的主要建築 包括:三座“大殿”,四棟宿舍的住宿區,幾座唐代風格的“鐘鼓樓”,一座1 32英尺高的“佛塔”和一個4800平方英尺的溫室,還有獨立的供水系統和 一個4000加侖的油庫,內部道路有6400英尺……”他扳著手指頭,一樣 樣數著。
“這得多少錢啊?”
“整個龍泉寺建成大概花費1430萬美元。咱法輪功有錢!”
“哪來的這麼多錢啊? 師父說過不要學員一分錢的。 ”
“還哪來的?!你說呢?”
“我咋知道?”
“我也不知道!捐贈的唄。好在這裏是免稅的,宗教場所嘛!”
這麼好的一個人說死就死了?師父為啥不救他們?難道是他們修的不好?不夠精 進?怎麼可能?師父不是主佛嗎?他的生日就表明他是佛啊,他和佛祖是同一天 生日,四月初八,歷史哪有這樣的巧合?主佛連身邊弟子的命都救不了?莫非這 個主佛是假的?真像外界說的他的生日是後來改的?編造的?
“八歲得上乘大法,具有搬運、定物、思維控制、隱身等大神通,預知人類過去 、未來。”
《小傳》說的這些內容都是假的?不可能!那韓振國咋會死?是修得不好?可是 修得不好的話,為何能當上龍泉寺的負責人?法輪功發正念都發了多少年了,人 家不還是沒死麼?怎麼反倒自己死啦?
苦悶彷徨中,他都懶得出門,整整餓了兩天!肉餅都接應不上了!必須再去教堂 了!
從教堂領肉餅回來的路上,和寧正租住在同一地下室的同修三步並作兩步地緊跟 過來,輕聲對寧正說:
“昨天的護法遊行你參加了嗎?沒去吧?”
“沒去,身體不行,你知道啊。”
“是,我知道。我還知道一件法輪功裏的大事,想聽嗎?”
“啊,是法輪功的大事?跟咱們這些沒身份的人有啥關係?不想聽。”
“告訴你吧,遊行的時候,我聽到有同修說悄悄話,說是師父病了!得了腦瘤啦 !”
“啊?!不,不能吧。”
“什麼不能啊,大家都在猜測繼承人會是誰呢。鑒於師父現在的狀況,一切變得 很敏感呐。”
“這,這也太突然了,不可能,師父是最高的佛,怎麼可能會得病?”
“其實,道理很簡單。師父,作為宇宙空間的最高管理者,不可能僅僅拯救這個 世界,在特定的時刻,他終將歸位,繼續更宏大的使命。至於是在什麼時候,用 什麼方式,師父必定已經安排妥當。”
寧正沒有再反駁。同修繼續說:
“既然師父當初選擇以凡人的形式來到這個世界弘法,也會以凡人的形式離開我 們。當然,那時,師父也必定做好了所有的安排。”
“師父會把弘法的使命交給誰呢?”
“還有誰?反正就那幾個人——李瑞?李美歌?葉浩?楊森? 張爾平? 郭軍?”
“為什麼呢?”
“你看啊,李瑞是師父的妻子,已經開始接管我們法輪功的文化產業;李美歌不 僅是師父唯一的後代,他還說是他的師父,現在擔任神韻藝術團副團長;楊森是 留美博士,原是美中法輪大法學會會長,近年來以世界法輪大法學會會長身份出 面,多次代表法輪功發言;張爾平是師父的翻譯,秘書,也是法輪功發言人;郭 軍一直擔任大紀元時報總編,她的丈夫廖曉強據說是中情局的;葉浩就更不用說 了,一直是師父身邊的二號人物,他的女兒葉映紅、葉方紅很受師父重用。”
“葉浩都退了,不會是他!也不見得就是李美歌,大法洪
傳,從來就沒有什麼世襲制。”
“也對,師父在歸位之前,必定會有安排。”
……
回到地下室,本來感覺很餓的寧正沒有了吃肉餅的食欲和心情。師父會歸位嗎? ……他失魂落魄一樣的思索著,直到頭疼得再也轉不動,便一頭紮在床上,再也 沒有氣力起來了。可其他的幾個同修還在七嘴八舌的說:
“怪不得師父發的經文越來越少了,內容也沒有多少新鮮的!”
“還真是,國內來的人也越來越少了,老外參加遊行靜坐的也不如以前多了。”
“現在不叫主佛了,改成創世主了!你們說師父是不是要改道啊?成了不是基督 教的基督教?”
“改道?我還尋思是不是師父的法力不夠了,借基督教的呢。”
“可師父一直是排斥基督教的!現在借基督的法力和場,人家不會有意見?”
“美國可是基督教立國,基督教裏上帝是救世主!咱師父整出個創世主,是不是 想當美國的祖宗?”
“那,美國還能支持咱大法嗎?在人家地盤兒上還當人家的祖宗?”
寧正心煩的實在聽不下去了,忽地坐起來,大聲說:
“你們飯都吃不飽哪來這麼大的精力操這些閒心?還當美國的祖宗?自己的祖宗 都不認咱了!咱們再排斥基督教,不還得去人家的門口領肉餅吃嗎?耶穌是走上 十字架自己受難,這個是讓大家帶上十字架替他受難。還法力不夠?我看純粹就 是個政治工具!”
大家都愣了,寧正也為自己的最後一句話嚇了一跳!誰都不再說話,室內的沉寂 讓氣氛突然間變得很壓抑。
十﹑歸路
歲月無痕,生命的長河中,人們總是需要一盞燈塔,引領自己找到前行的方向。 寧正,曾非常確認自己追尋的,就是他生命裏的那盞燈塔!而且是照耀引領他確 保生命中唯一意義的修煉,能達到圓滿的唯一燈塔!
現在,寧正對於自己曾經輕易和帶有衝動的否定,驀地感覺到了後悔。對於信仰 ,是不是不能輕易捨棄,要給她更新成長的時間?耐心等待?可是,以一個人的 生命長度來等待信仰或真理的更新與成長,是不是太漫長了呢?流年滄桑啊。
寧正明顯感覺到自己在搖搖欲墜,卻更加明白和確定——自己被大法拋棄了!到 這個時候,寧正才突然品嘗到了被拋棄的滋味——以前,自己淨忙著拋棄別人了 ,拋棄家,拋棄老婆,拋棄親情,現在,自己竟被一直追求的大法拋棄了!因果 迴圈啊!曾經,寧正驕傲地以為自己和西方大哲海德格爾是英雄所見略同的,因 為海德格爾認為,在這個貧瘠的時代之上,還有一個眾神存在的神性世界!所以 他參加了三退,拋棄了馬列信仰,轉而追尋大法裏的眾神!可如今,自己反倒被 大法拋棄——不信真善忍,不信主佛,還能信什麼呢?
寧正覺得痛苦地迷失了,卻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也被社會淘汰了,而且這淘汰來 得太突然,突然地甚至來不及道別!回不去的地方,是故鄉。回不去了,真的回 不去了……
寧正反反復複念叨著,卻不知道自己已經嚴重抑鬱,在絕望的潦倒和痛苦之中, 不能自拔……
又一年的春去秋來。
天氣又漸涼了,瀋陽這個時候應該也涼了。天上飄飛的是蒲公英麼,生命要是像 它該多好,無欲無求,風起而行,風靜而安,這是多麼高層次的修煉啊……
老寧病了!發著高燒,已經沒有眼淚,只是不吃不喝。過往好像做了一個長夢, 夢中的那些事日漸模糊……
上次生病由於沒有身份也不敢到醫院去,完全靠挺著,好歹算是挺過來了!似乎 大法還是挺靈的!這次還靈不?他明顯感覺這回病痛加重了。哎!一直以來,自 己都認為有病是消業,是練功的狀態反應,真正的練功人不會得病,因為身體裏 已經存在高能量物質了,病也根本不會靠近,病一上來就“刷”掉了。全人類唯 一的那個大佛,一揮手,別說是一個人,全人類的病都沒有了。我咋會有病呢? 可,可是這脊椎怎麼疼的這麼厲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嚴重,一定是強直性脊椎 炎又犯了!多年的大法修煉終成泡影,他已經提不起信心再練功以及向李洪志祈 禱。
“你們這些人有多可憐,活著的時候白乾活兒又不給錢,還在這兒白乾!病成這 樣都不管。唉!真傻。”
“傻?他們是想著死了以後去天國!”
“還天國?就因為你們師父現在自稱創世主?”
“你都不懂,人家的大Boss已經為他們在地獄除名了。”
“快拉倒吧,現在都在地獄了!還死了以後去天國?就這騙人的鬼話也有人信? 也能糊弄住人?”
寧正分辨的出這是同屋住的偷渡來打黑工的倆老鄉。唉,他們愛說啥就說吧,怎 麼同修中沒有一個反駁的呢?也許是默認他倆的說法吧。
“說不定我哪天就死了。”寧正嘴裏嘟囔著:
“死了都比這好受!唉,我是真想家啊。也不知這輩子還能不能回去?”
恍惚中,寧正感覺有人摸他的額頭,也聽見他們著急的
商量是否送醫院,還是集體發正念?一會兒,又聽見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模糊 中,他意識到,警車是在登記,救護車是拉人。以前,他都見過這樣情景的,只 不過那是發生在別人的身上……輕風和薄雲遮住了月亮,時隱時現,浮動飄忽, 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老天,就讓我做個寧靜的夢吧,寧正祈禱一樣地想著 ,眼前出現的小時候老家那條很短很短的街,他仿佛一直在走,卻走不出很長很 長的時光和歲月……
寧正只在醫院裏呆了三天,神志恢復了但身體還很弱,但他不得不偷偷溜了,他 怕出院時醫院找他要錢,他怕員警來登記身份發現他是黑戶給遣返。回到地下室 ,他又足足悶了三天,晚上才敢出來。
望著月亮,仿佛凝望著生命的圓缺和無常,雖不動聲色,卻黯然神傷。寧正恍恍 惚惚,終究模糊。到美國已經好幾年了,你說我是美國人吧,我沒有美國身份, 只能打黑工,住地下室;你說我是中國人吧,我是自己跑出來的,而且這些年積 極反共訴江,就是想回去還能回去嗎?你說我是大法弟子吧,我一心把火的到美 國來投奔他李洪志,可無論是龍泉寺還是新唐人、三退辦都不待見我;你說我是 常人吧,我就是吃不上飯,也得去參加遊行和靜坐,結果舊病復發。我到底是天 上的王還是地上的人,抑或只是被抽去了靈魂的僵屍!我究竟是誰呢?
我不過是常人,我甚至連常人都不如!原以為自己和同修們都很單純善良,都在 追求真理,都在成就正果,實際上,內心很齷齪,很黑暗。說什麼天上的王,不 過是包裹在修煉外衣下的追求名利;說什麼追隨李洪志,不過是嚮往美國;說什 麼功德圓滿,那不過是放棄家庭責任社會責任的託辭!
寧正突然悲從中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自己,鄙視自己,一直自詡為好 人的他簡直就是一個壞人。自己怎麼會成為一個壞人?原來自己不壞啊!想想這 些年自己對法輪功的追求,從懵懂到執著,再到狂熱,自己越走越遠,現在人不 人鬼不鬼的,既可悲也可憐!他無法接受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這真是:
滿腔熱血難成夢,
萬丈深淵易落空。
我這些年好像是饒了一個大彎子,只不過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
中國瀋陽桃仙機場,天邊的霞光雲彩依舊絢爛,映襯著世間的美好。
被遣返回國的寧正忐忑了一路,心神不安的低頭走下飛機。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 、將怎樣面對妻子?面對親戚朋友?怎樣解釋當初的絕情與決絕?怎樣解釋當初 的不辭而別?
寧正挪動著沉沉的心情和腳步,不知該走向哪里?
“老寧!是你嗎?”
他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是她!寧正猛地抬起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激動 又焦急的尋找!本就已經昏花的眼睛雖然還沒有看到人,卻早已是淚眼朦朧…… 這時的寧正才真正感受到故土的溫暖從來沒有缺席,只是不曾聲張……
寧正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正張開雙臂,一路小跑地向他奔來……淚眼婆娑 中,似乎是曾經的年輕時光,她也是這樣無數次得歡快的像只小鳥一樣地向他飛 來……
“我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 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這是自己曾無數次為愛人吟誦過的情詩。即便是引用的,可她總是隱藏不住的愉 悅和歡喜。
“老寧,是你嗎?”愛人急切的聲音和眼神讓寧正像個孩子一樣“哇”的一聲哭 出聲來,此時此刻,他才感覺到什麼是愛!什麼是遊子歸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愛人抱住他,拍拍肩膀連聲安慰著,卻早已熱淚盈眶 ……
青山原不動,白雲自去來。
也許,愛就是一種溫柔的環繞吧。
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
神奇卓異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這就是中國的老祖宗展露在《菜根譚》中的真智慧。
其實,所謂的淡與常,就是日子不再糾結於光芒,一寸一寸的去過,每天都有一 眼就看得見的喜歡,每天都感受到足夠的踏實!度過一種屬於自己的光陰和歲月 ,認真活好每一天……